车底那抹反光还没散去,林昭的马鞭已经抽在前轮辐条上。金属碰撞声刺耳,车夫猛地抬头,眼神一晃。
“别动。”林昭嗓音不高,但所有人都停了。
阿福带人翻查板车,从夹层里抽出三根湿透的引火绳,末端还连着铜线。“这不像民间用的东西。”他把绳子举到光下,“像是工部火器坊的制式。”
墨玄蹲下看了两眼,伸手摸了摸车轴内侧:“有微型齿轮槽,能联动发火装置。这不是运货的车,是移动火雷阵。”
白芷皱眉:“谁想在路上炸死我们?”
“想知道答案,就得活着走到南疆。”林昭收起鞭子,翻身上马,“全队拉距五十步,哨探前置,夜间宿营不得卸鞍。”
三天后,队伍踩着泥浆进了南疆地界。
雨刚停,空气闷得像蒸笼,远处村寨飘着灰绿色雾气。几个村民跪在路边烧纸钱,嘴里念叨“山神发怒”,见他们过来也不躲。
“瘴气最重的村子已经没人走动了。”秦枭低声说,“昨夜又有两个医者倒在外围。”
林昭没说话,带着人直奔地图标出的十处高地。第一晚,他们在半坡扎营,阿福带人砍竹搭棚,刚立起架子,地面就塌了一角。
“土太软,夯不住。”阿福抹了把脸上的泥,“再下一场雨,整个坡都要滑。”
林昭蹲下抓了把泥,又掏出随身带的盐土砖压了压。系统提示弹出来:【建议采用“双层垫基法”:下层碎石排水,上层石灰混合黏土固结】
“按这个做。”他把砖递给阿福,“先用砖块垫底,再铺竹排,斜向开排水沟。”
阿福立刻组织人手。可本地工匠听说要进疫区建房,一个个往后缩。
“你们不去,我先去。”林昭转身摘下包袱,拿出麻布面罩往脸上一套——三层布,中间夹着筛过的木炭粉和生石灰。
他提着采样瓶,直接走进最近的毒雾区。十步外一棵枯树下躺着具尸体,衣服烂了一半。他蹲下取样,回来时口罩边缘已泛黄。
“看到没?我没倒。”他当众拆开口罩,“石灰吸了毒气变色,炭粉锁住颗粒。这不是神仙术,是办法。”
有个流民壮着胆子问:“真能防?”
“你试试就知道。”林昭递过去一个新做的,“做完活,每人每天领两顿热饭,三文工钱。”
三十多人咬牙跟了进去。十座防疫站同步开工,竹架、砖基、斜顶,模块化组装。到第三天清晨,最后一座通风井竖起来时,墨玄用铁锤敲了三下柱脚:“通了。风道走的是西南偏角,正好避开主毒源方向。”
白芷带着两个医徒在熏蒸室点火。艾草、苍术、皂角混在一起,点燃后烟雾顺着双层壁往上走,从顶端排风口排出。
“第一天没动静正常。”她盯着测毒管里的液体颜色,“这种毒素是缓释型,得连续熏够十二个时辰才见效。”
可到了半夜,有人跑来报信:“村东头老李家的儿子吐黑血,说是熏蒸招来了邪气!”
林昭赶到时,一群村民正围着熏蒸室要砸炉子。一个披头散发的老巫医举着桃木剑大喊:“这是触怒山灵!快熄火谢罪!”
苏晚晴一把将人推开:“谁敢碰炉子,我就让他也尝尝黑血的滋味。”
白芷冷着脸走出来:“尸检结果在这儿。死者肺管全是黄色结晶,和矿洞里的砒霜雾一样。你们不治病,反倒怪救人的人?”
她举起一张纸,上面画着气流图:“热空气上升,毒雾被压到底部,从这边排水沟排走。不信?我现场给你们演一遍。”
她让人撒了一把染色粉尘,点燃熏炉。红烟果然顺着内壁螺旋上升,外层几乎没扩散。
人群安静了。
第二天早上,监测竹筒里的试纸显示,营地周边瘴气浓度降了四成。第三天清晨,降了七成。
“成了。”白芷揉了揉太阳穴,声音哑了,“接下来得扩大熏蒸范围,每村至少建一座。”
话音未落,营地西边响铃骤起。
墨玄一夜没睡,他在外围布了三道机关:竹刺坑、绊索铃、倒挂网。此刻两团黑影正挂在树上挣扎,第三个人影刚摸到药材库边,被秦枭从暗处扑倒。
三人全穿着南疆猎户的皮袄,但靴底刻着狄戎狼头标记。
“又是他们。”苏晚晴抽出剑,走到被擒那人面前,“谁派你们来的?”
俘虏闭嘴不答。
她二话不说,剑光一闪,那人左腿齐根断下,血喷了一地。惨叫都没哼完,右腿又被斩断。
“拖到村口。”她说,“绑高杆上,留口气。”
林昭走过来时,人已经被吊起来了。苏晚晴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条塞进俘虏嘴里:“带句话回去——再有人来放火,下一个就是四肢都剁了,埋进矿口当封印桩。”
墨玄蹲在俘虏身边搜身,在内衣夹层摸出一块小铁牌,上面刻着路线图和“辰时换岗”字样。
“不是普通探子。”他说,“这是冲着守卫空档来的,知道我们今晚轮值时间。”
林昭看着那张图,忽然问:“这些路线……是不是绕开了所有新建的防疫站?”
“对。”墨玄点头,“他们避开了我们设防的地方,专挑旧村渗透。”
“说明有人通风报信。”秦枭低声道,“内部有问题。”
“那就清。”林昭转身走向主帐,“从今晚起,所有外来人员登记造册,没有通行木牌的一律关押。阿福,你带二十个信得过的民工,轮流巡更。”
阿福应声而去。他的裤腿卷到膝盖,满脚泥,但腰杆挺得笔直。
白芷回到熏蒸室,继续记录数据。第二批解毒喷雾正在熬制,药味浓得呛人。她让医徒把生石灰倒进尸坑,火光映着她的脸,疲惫却清醒。
墨玄在最后一座防疫站调试通风口。他把排风管转了个角度,又用竹钉加固接口。做完后退两步看了看,嘴角微微动了一下。
没人注意到,那是他第一次露出接近满意的表情。
苏晚晴坐在营地外围火堆旁,剑插在地上,刃口还有血没擦。她低着头,一下下磨着刀锋,眼睛一直盯着银矿方向。
林昭站在地图前,手指划过几条红线。瘴气退了,但毒源还在。他知道,真正的仗还没开始。
秦枭靠在帐外一根木桩上,手始终没离开刀柄。他扫视着每一个进出营地的人,记下了三个眼神闪躲的背影。
夜深了,最后一座防疫站的排风口还在呼呼地吹着干净风。
阿福带着人加固排水沟,铁锹铲进泥里发出闷响。他吼了一嗓子:“那边的,接好竹管!别歪了!”
没人回应,但他不在乎。
风从山谷口吹进来,带着一丝干燥的气息。
林昭脱下湿斗篷搭在椅背上,正要坐下,忽然听见外面一阵骚动。
他走出去,看见一个浑身泥浆的少年跪在营地门口,手里攥着半截烧焦的木片,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
苏晚晴第一个冲过去:“认得这印记吗?”
少年颤抖着举起木片,背面隐约刻着半个官印痕迹。
林昭接过来看了一眼,瞳孔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