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蹲在船坞边,手里的铁锤悬在半空,盯着那根粗大的铜管愣神。林昭从他身后走过来,接过锤子往接口处一敲,发出“铛”的一声脆响。
“别怕,这玩意儿不咬人。”林昭把锤子塞回他手里,“锅炉出汽,推动连杆,连杆带桨轮转——就跟水车被河水推着转一个道理,只是咱们用火来烧水。”
阿福咽了口唾沫:“可这船……没帆也没橹,光靠炉子烧,能走?”
旁边几个老匠人也凑着脑袋看图纸,有人嘀咕:“火炉装船上,不怕炸了?还有这黑烟,跟地府冒鬼火似的,百姓看了要吓跑的。”
林昭没反驳,捡起一根炭笔,在泥地上画了个圈:“你们看,这是锅炉。水灌进去,火烧起来,汽满了就得往外冲。咱们给它一条道,让它推活塞,活塞拉杆子,杆子连着后头的大轮子。轮子在水里打转,船就往前走。”
一个老师傅眯眼瞧了半天,摇头:“听上去像话,可真能动?”
“三天后你就见分晓。”林昭站起身,拍了拍手,“水泥加固龙骨,夹层填桐油麻丝防漏,锅炉外包铜皮,散热口开在甲板两侧。现在就开始合舷,我要它自己走,不是被人拖。”
消息传得飞快。第二天清晨,江都造船坊外已经围了一圈百姓。有人举着孩子往肩上托:“快看!那船冒烟了!”
黑烟从船尾一根铁管里滚滚而出,带着灼热气流嘶鸣作响。船身微微震颤,锚链哗啦松开,两片巨大的桨轮缓缓转动,拨开江面薄雾。
林昭站在船首,风吹得衣袍鼓动。苏晚晴带着五名义勇营精锐登船,腰间佩刀未卸,目光扫过锅炉舱、传动轴和舵位。
“压力表刚校准过。”阿福跑上来汇报,“四个排水泵都试过了,手动能抽。”
“好。”林昭点头,“沿南岸走,水流缓,万一停机也能靠岸。”
江面大雾未散,随行的一名工部小吏扒着栏杆直哆嗦:“林大人,这看不见路啊!撞上礁石怎么办?”
林昭没说话,袖中玉璧微震,光幕一闪而过。
【模拟推演完成】
【最优航线:贴南岸浅流区,每十里设浮标定位】
【风险等级:中】
【建议:保持低速,双岗了望】
他抬手示意舵手稳住方向:“按标记走,慢点不怕,只要不停。”
船行第一日,一百六十里。岸边驿站报时牌刚换完数字,蒸汽船的黑烟就已经出现在视野尽头。漕船船夫瞪着眼:“这哪是船?是长了腿的铁屋子!”
第二日破三百里,第三日正午,明州港旗台升起了红色令旗——目标抵达。
码头上挤满了人。有商贾、有水师将领、也有闻讯赶来的渔民。他们看着这艘浑身冒着热气、轮子还在滴水的怪船缓缓靠岸,鸦雀无声。
直到林昭跳下跳板,人群才炸开锅。
“真的自己走到了!”
“不用风不用桨,烧煤就行?”
“那要是风浪来了呢?”
林昭让阿福打开锅炉舱门,当众演示加煤、升压、联动的过程。他又叫人抬来一桶冷水,泼在铜管外壁,蒸汽声顿时弱了几分。
“这不是妖法。”他声音不高,却传得很远,“是手艺。火能煮饭,也能推船。咱们建渠是为了旱涝保收,造这船,是为了海路畅通、护渔护商、救难救灾。”
当晚,系统提示浮现:
【蒸汽船首航成功,航行里程五百里,耗时三日】
【国力积分+3000】
【解锁模块:终极科技·飞机雏形】
林昭盯着那行字许久,最终将图纸封入木匣,盖上火漆印,递给阿福:“锁进工坊暗室,钥匙你拿着。现在不能传。”
阿福郑重接下:“我明白,太厉害的东西,容易惹祸。”
林昭没答话,只望着远处海面。他知道,有些人不怕乱,就怕你不乱。
七日后,东海急报传来:倭寇集结三十艘快船,携火油罐,意图趁秋汛突袭明州商港。
传统水师战船逆风难行,最快也需两昼夜才能布防。林昭当即下令,两艘蒸汽船为主力,五艘改装连发弩战船护翼,组成编队出港。
出发那日,晨光未亮。黑烟升起时,整片江岸都被惊醒。百姓纷纷跑到堤上张望,只见数条黑线划破晨雾,速度远超任何帆船。
苏晚晴立于旗舰甲板,手持令旗。她已安排信号组在四角待命,一旦发现敌情立即通报。
“他们不信邪,咱们就让他们亲眼看看什么叫‘不靠天’。”林昭坐在舵旁,眼神沉静。
船队沿岸疾驶,百里之外已有哨探回报。倭寇前哨船上的了望手揉了揉眼睛,指着远处滚滚黑烟:“那是……山崩了吗?”
头目登高观望,只见几艘巨舟无帆自进,速度竟比顺风快舟还疾,船尾喷着黑烟,如同传说中海底蛟龙吐息。
“这……这不是人能造的船!”他脸色发白,跪倒在地,“定是海神发怒,派铁龙来灭我们!”
其余贼船慌乱调头,有的撞在一起,有的直接弃船跳海。不到半个时辰,整支舰队四散溃逃,连火油罐都未来得及点燃。
明州港外,渔民驾着小艇远远围观。有人激动大喊:“是林大人的船!铁龙船来了,贼全跑了!”
消息传回江都,百姓奔走相告。但也有人私下议论:“这般逆天行事,迟早遭雷劈。”还有孩童唱起俚谣:“林公造船黑烟冒,火炉烧得海水跳。”
阿福听到这些话,夜里找到林昭:“大人,要不要压一压风头?民间说咱们造孽船……”
林昭正在灯下查看航程记录,闻言抬头:“你说,当年修渠的时候,有没有人说我们动了龙脉?”
“有。”
“建提水站时,有没有人说我们抢了河伯的水?”
“也有。”
“那后来呢?”
阿福咧嘴一笑:“后来渠通了,田满了,没人再提龙王了。”
“所以别怕流言。”林昭合上册子,“只要船不停,路不塌,饭碗里有米,人心自然会转。”
次日,他在造船坊前召集工匠与乡老,当场拆解一台废弃锅炉,一一讲解原理。又让阿福操作小型样机,带动磨盘碾米。
“这技术不藏,也不神。”他说,“谁想学,可以来听。但它只能用来护海疆、通商旅、救风浪中人。谁拿它做坏事,我就亲手砸了谁的炉子。”
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一位老船匠走上前,伸手摸了摸冷却后的铜管,喃喃道:“原来是这样……我划了一辈子桨,没想到还能看见船自己走。”
黄昏时分,船队返航。蒸汽船缓缓驶入江都码头,黑烟渐熄,桨轮停止转动。水面余波荡开,映着夕阳碎金。
林昭站在跳板前,整理好衣冠,取出一份奏折交给随行文书:“明日启程回京。此船已成,海上无忧。但天下之大,不止有海。”
苏晚晴走上高台,望着归港的船队,风吹起她的披风。她转身看向林昭:“接下来,是不是该办件大事了?”
林昭抬头看了看天,云层稀薄,星光初现。
“海清了。”他低声说,“但天上……还空着。”
阿福抱着密封木匣走入工坊,脚步很轻。暗室门关上前,他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窗外——那艘蒸汽船静静停泊在码头,铁桨轮浸在水中,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