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站在北岭墨庐的院中,手里还攥着那张机关城图纸的残角。风从山口灌进来,吹得他衣摆猎猎作响,也把阿福额前的汗珠刮到了眼角。
“你说光能传信?”墨玄盯着他,声音冷得像铁,“不是靠符咒,不是靠机括联动?”
“是几何。”林昭把图纸摊在石桌上,手指划过几条斜线,“太阳出来时,铜镜角度对了,光就能打到三里外那块红岩上。人眼看不见细节,但能看出‘亮’和‘不亮’——一亮一灭,就是信号。”
墨玄的弟子嗤笑出声:“粗布匠也敢谈天工?这等精微之术,岂是摆竹架子、贴铜片就能成的?”
阿福没吭声,低头拆了自己背来的工具箱,抽出三根竹竿绑成三角架,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块打磨过的薄铜片,用麻绳固定在顶端。他动作笨拙,但稳。
林昭接过滑轮组,挂在支架横梁上,轻轻一拉绳索,铜片缓缓倾斜。
“现在是巳时三刻,日头偏南。”他抬头看天,“再过半柱香,阳光会直射这块坡地。”
话音落不到两盏茶工夫,一束强光突然从铜镜反射而出,像刀子一样劈在对面山崖的岩石上,闪了一下,又灭了。
林昭拉动绳索,铜片微调,光斑再次亮起——这次连闪三下。
远处山腰一间草屋门口,一个背着柴筐的老汉猛地抬头,揉了揉眼睛,接着就往这边跑,边跑边喊:“亮了!真亮了!”
墨玄站着没动,可手指在袖子里颤了颤。
他又看了眼阿福——那个满脸灰土、裤腿卷到膝盖的工匠,正咧着嘴笑,手还在调整绳索角度。
“这不是偷艺。”林昭收了绳,“这是把你们锁在秘典里的东西,变成百姓看得见、摸得着的活法。你怕它乱传?那就先教会该用它的人。”
墨玄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明日辰时,我教你‘九枢连镜阵’的心法口诀。只讲一遍,记不住,别怪我绝技不出山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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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都驿站的鸽舍塌了一半,原本养马的地方堆满了麻袋,驿丞坐在堂前晒太阳,眼皮都不抬。
“祖制五里一驿,十里换马,哪有养鸽子的道理?你这是要改《驿令》?”
林昭没争辩,只拍了三下手。
墙外脚步声响起,十几个穿着粗布短打的老农扛着木笼走进来,笼里白羽灰羽各色鸽子扑腾不止。
“这些都是城西李老六家的?”林昭问。
“是!”人群里一个老头挺胸,“我家七代养信鸽,飞得最远的一只,从扬州到洛阳三天回来!”
“还有我!”另一个妇人举手,“我男人在边关当兵,每月靠鸽子通书信!”
驿丞脸色变了变。
当晚,苏晚晴带着义勇营巡夜。第三夜,两个黑影摸到鸽舍后墙,刚剪断一根铜线,就被弩箭钉住了脚边的土。
人抓上来,蒙面布一扯,是严崇旧部。
林昭蹲在他们面前,火光照脸:“想坏我的事?行。我不罚你,也不关你。从明儿起,你俩每天记录鸽群飞行时间、路线、归巢数量,记满一百天,算你将功补过。”
那人愣住:“……就这?”
“你以为我想杀人?”林昭站起身,“我要的是让全大乾都知道——消息快起来,命才能活得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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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京宫门外,晨雾未散。
守门禁军打着哈欠,忽然看见西南方向一道金光扫过城墙,一闪即灭。
紧接着,东面烽燧台冲天燃起三股黑烟。
不到半刻钟,一只灰羽信鸽撞开窗棂,直扑御书房案前,脚上绑着密函。
皇帝赵煦亲自拆开,眉头越皱越紧。
“三日前朔方急报:守将突发重疾,副将暂代,狄戎骑兵已在百里外集结,随时可能突袭缺口。”
他抬头看向殿外:“按旧制,这种军情骑马送信,多久到?”
“回陛下,快马加鞭,至少十日。”
“现在呢?”
“从发出到入宫……”内侍颤抖着报数,“三日零两个时辰。”
殿内一片死寂。
赵煦猛地起身,大步走向宫墙高台。他眯眼望向南方——远处山脊上,一座座新建的信号塔如骨节般连成一线,铜镜在朝阳下轮流反光,像大地眨着眼睛传递秘密。
“林昭!”他忽然朗声大笑,“你这是给了大乾一双翅膀!”
话音未落,林昭正从宫道走来,手中握着一份尚未拆封的工部任命文书。
他听见了那句话,却没停下脚步。
系统光幕在他眼前浮现:【全国信息网初步建成,国力积分+2000,解锁“终极武器·连发弩”】。
他只扫了一眼,就把提示压了下去。
这时候,不该想武器。
该想的是下一个信号塔建在哪,谁来教下一拨工匠,还有西北边境那些等不起十天的士兵。
苏晚晴快步跟上来,低声说:“墨家那批反射装置已经装车,明天出发去玉门关。”
“好。”林昭点头,“让阿福带队,每个站点留两人驻守培训。”
“他行吗?”
“不行也得行。”林昭把文书塞进怀里,“我们没时间等所有人都准备好了才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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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第一套《民用简要图谱》在江都印坊流出。
没有繁复咒文,没有秘传口诀,只有三张纸:
一张画着如何用竹木搭支架,
一张标着不同季节太阳角度对应的铜镜倾角,
最后一张写着十六组明灭节奏对应的意思——
“平安”“敌近”“缺粮”“求援”……
民间抄本迅速传开。
有村塾先生拿它当算术课例题,
有老兵按图自制简易信号板,
甚至边关小校也开始用石头摆出“亮-暗-亮”的序列回应山对面的光点。
墨玄坐在北岭屋檐下,看着徒弟带回的一沓民间修改版图纸,久久不语。
最后他提笔,在首页写下四个字:
**此术已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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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站在神京工部门前,抬头看了眼新挂的匾额。
风吹得他衣袍鼓动,像要起飞。
他伸手摸了摸怀里的文书,还没来得及拆封,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传令兵飞奔而来,脸上带着惊色:“大人!北境八百里加急——狄戎主力异动,目标不明!”
林昭眼神一凝。
“走。”
他转身就朝宫门方向去。
手已经按在腰间的信号令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