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蹲在泥地里,用炭条一笔一划描着图纸上的齿轮轮廓。林昭站在他身后,目光落在那枚从“墨庐”石桌上捡回的青铜齿轮上——它正压在半张连弩结构图的右下角,齿槽咬合处多出一圈精密刻纹,像是某种古老密码。
“这玩意儿不是咱们系统出的。”阿福抬头,“可又跟新解锁的机关术模块对得上。”
林昭没说话,把图纸铺平在沙盘上,手指沿着张力臂滑动。他记得系统提示过:**“墨家机关术”需与传人共鸣方可激活完整功能**。昨晚那灰袍人一闪而逝的身影,还有胸前闪过的令牌,像根线头,拽着他往更深的地方走。
“去把讲棚清出来。”林昭拍了拍手,“今天不讲课,演个活的。”
日头刚爬到屋顶,百姓陆续围了过来。有人抱着孩子,有人拎着锄头,都听说知县大人要试新兵器。林昭让人抬出一架木架,按图复刻的连弩雏形装在上面,箭槽空着。
“这玩意儿能射多远?”一个老猎户嘀咕,“我家祖传硬弓也就四百步。”
“六百步。”林昭说,“只要结构对路,材料凑合也能打出去。”
话音未落,人群外传来一声冷笑。
“儒生谈兵,纸上张弓。”
众人回头,灰袍老者不知何时已立于田埂之上,乌木杖点地,胸前那块齿轮状令牌在阳光下一晃。他一步步走来,弯腰拾起沙盘边的图纸,指尖抚过边缘新增的咬合齿槽,眼神变了。
“这不是你们造的东西。”他盯着林昭,“这是‘九转牵机引’的变式,三百年前就失传了。”
林昭迎上去:“但我改了张力臂角度,加了缓冲簧位。你要是不信,可以试试。”
老者冷哼一声,从袖中取出一具铜匣,递过来:“先过我第一关——开锁。”
匣子沉手,表面无孔无隙。围观的人屏住呼吸。林昭没急着动手,而是让阿福取来一碗清水,轻轻泼在匣面。水痕流过几道细微接缝,显出九重暗榫的走向。
“不用撬,也不用砸。”林昭掏出随身算筹,在地上画了组杠杆比,“这是受力传导路径,反向推就行。”
他指尖轻推某处凸起,咔哒一声,盖子弹开。
老者瞳孔一缩。
第二关,断弩残件被摆上桌。铁齿锈死,弹簧断裂,连阿福看了都摇头。林昭却让人端来一盆水泥浆。
“你拿这个当油?”有人笑出声。
“润滑不够,传动就卡。”林昭一边涂浆一边说,“水泥细粉能填缝隙,等干了还能防潮。再加片竹片子当缓冲簧,凑合用。”
他装好机关,扣动扳机——嗖!铁矢破空而出,钉进三十步外的土墙。
老者沉默片刻,低语:“竟能因地制宜……”
第三关,林昭被带到校场空地。老者指着四周:“设伏阵,限一刻钟,能困住我,就算你通神髓。”
林昭环视一圈,下令:“挖三尺深沟,底下插竹签;沟后埋翻板,连绊索;高处堆松土袋,接滑槽。”
百姓半懂不懂地动手。阿福带人用麻绳串起石块,挂在斜坡顶端。林昭亲自调试机关联动角度。
时间到时,老者踏入区域。一脚踩上翻板,哗啦——头顶土袋倾泻而下,脚下陷阱翻开,竹签冒头,身后绊索扯动滑轮,另一侧石块轰然滚落,封住退路。
全场鸦雀无声。
老者站定,尘土落肩,缓缓摘下胸前令牌,放在案上。
“我名墨玄。”他说,“墨家最后一脉。”
“你不是书呆子。”他盯着林昭,“你是‘新墨者’。”
话音刚落,校场东门突然骚动。
苏晚晴大步冲进来,剑未出鞘,眼神却已锁定人群后排几个“流民”。他们衣衫褴褛,脚步却整齐划一,袖口鼓胀。
“不对劲。”她低喝,“膝盖不弯,肩不动,是练家子。”
林昭立刻挥手:“关门!所有人退后!”
四门轰然闭合。那几人互看一眼,猛地抽出铁钩绳索,直扑墨玄。
苏晚晴一步抢前,长剑横挡,义勇营弓手瞬间结盾成阵。林昭吼道:“别让他们近身!”
墨玄冷笑,袖中甩出一只木鸟。双翼展开,撞向铜钟——叮、叮叮、叮叮叮。
三短两长。
远处山林火光闪动,哨声回应。
“那是暗号!”阿福跳起来,“是我前两天教他们的!”
话音未落,工匠团从各处包抄而来。有人扛着竹筒,有人推着木车。墨玄一指地面:“启动‘千机陷’!”
第一波,翻板翻起,两名敌军跌入坑中,竹签穿腿。第二波,两侧竹筒喷射——不是箭,而是浸油火矢,点燃绊索引信,连锁引爆埋在地下的小陶罐,轰轰作响,烟雾弥漫。
第三波,泥墙机关启动。原本垒好的防御矮墙突然倾斜,整片倒下,堵死西门出口。剩下三人被困中央,还没反应过来,头顶滑槽落下沙袋,直接砸晕两个。
最后一个还想挣扎,被苏晚晴一脚踹翻,剑尖抵喉。
“谁派你们来的?”
那人咬牙不开口。
墨玄踱步上前,从怀里摸出一块烧焦的布片——正是昨夜被抓骗子身上搜出的残信一角。
“严崇的手笔。”他冷声道,“想抢机关术,为他造私兵。”
林昭蹲下,盯着俘虏:“你们劫人,也得知道代价。”
他回头对百姓喊:“看见了吗?这不是奇技淫巧,是能救命的东西。他们怕,就是因为咱们真能干成事!”
人群沸腾了。
“我也要学机关!”
“我家儿子会雕花,能修零件吗?”
“我能搬石头,也算工造吧?”
阿福赶紧搬出台子登记。墨玄却走到林昭面前,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
“《机关要略》。”他说,“从前只传血脉,今日交你,因你让机关术重回民间。”
林昭接过,沉甸甸的。
“下一步呢?”他问。
“水泥城墙。”墨玄指向远处正在搬运石灰的百姓,“我可以设计‘连环基桩’,让墙不怕震、不惧炮。但需要万人协作,一日成形。”
“能行。”林昭望向石碑,“我们有民心。”
夕阳西下,讲棚前人群仍未散去。第一批水泥原料堆在角落,百姓排着队往学堂送石料。墨玄站在高台,手里拿着一支改良后的连弩,拉弦测试。
“射程实测五百八十步。”他点头,“差二十步,是材料限制。”
“够了。”林昭说,“再远,敌人连影子都没看见就被射趴了。”
苏晚晴走过来,擦了擦剑上的灰:“严崇不会罢休。”
“那就让他再来。”墨玄冷笑,“下次我不只放烟,还要让他们知道——什么叫万箭齐发。”
他抬手,将一枚特制铁矢插入箭槽。箭尾刻着小小“墨”字。
林昭看着远处忙碌的身影,忽然道:“你说‘新墨者’,是不是意味着……不止你一个?”
墨玄没回答,只是抬起眼睛,望向城外群山。
风卷起他的灰袍,令牌在暮色中泛着青光。
百姓肩上的石灰袋压得肩膀发红,汗水顺着额角滑下,滴在刚铺好的地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