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刚压下来,工棚里的油灯还亮着。林昭正低头改双季稻的推广册子,阿福蹲在门口磨凿子,苏晚晴靠在门框上清点明日要发的种子包。桥那边传来几声孩童笑闹,有人在桥栏上拍巴掌数回音,一切安静得像是能一直这样下去。
直到东边天际腾起一片红光。
火头从草料场窜出来的时候,风正往桥这边刮。干草、麻绳、旧木板堆得齐墙高,一点就着,噼啪炸响,火星子被风卷着往桥体飞。林昭猛地站起身,袖中光幕瞬间弹出:
【警告:桥体温升超限!东侧护栏表面温度已达317c,拱顶结构面临开裂风险】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竹哨吹了三短一长——这是紧急集结令。阿福翻身就往外冲,连凿子都顾不上收。苏晚晴甩下布包,顺手抄起墙角的铁皮水桶就往河边跑。
“拆栏!”林昭追上阿福,在火光映照下指着桥东段,“所有未燃的木构全给我拆了!一根不留!”
阿福吼了一嗓子,十多个值夜的工匠抄起斧头锯子直扑桥面。他们知道这桥是怎么建起来的——每一块石料都量过尺寸,每一道接缝都灌过黏合剂。现在要亲手砸自己搭的东西,没人犹豫。
斧头砍进木榫,锯子拉断横梁,哗啦一声,整排护栏被推下桥去。火舌舔到空处,一时扑了个空。
但风太大了。
一股旋火裹着燃烧的草屑越过断口,落在桥基附近的工具堆上。帆布袋烧了起来,接着是装石灰的麻袋。苏晚晴带着民团的人一趟趟从河里提水泼上去,水汽混着黑烟直往上冲。她把湿透的厚布盖在易燃物上,一边喊:“分两队!一队守桥身,一队清周边!别让火星跳过去!”
林昭站在桥心,眯眼盯着火势走向。系统热力图在他眼前铺开,红色区域不断向拱券蔓延。他忽然转身冲向北岸坡地,一脚踹倒一棵枯树:“砍树!把这片小林子全给我清了!做隔离带!”
工匠们立刻反应过来——火靠可燃物走,没了柴,再旺也得熄。几人抡起斧头轮番上阵,碗口粗的树接连倒下,横七竖八拦在火路前。
火墙撞上这道“死线”,开始减缓势头。
可就在这时,桥墩底部传来闷响。一团火球贴着水面滚了过来——是漂浮的油浸草捆!有人故意放它顺流而下!
“桥基!”林昭大吼,“挡它!用网!用沙袋!”
苏晚晴早有准备。她之前就让民团备了三张渔网沉在浅滩,此刻两人一组拖网上岸,兜住燃烧物直接按进水底。另一拨人扛沙袋垒矮墙,硬是在桥墩周围筑起一圈防火围堰。
火舌几次试图攀附石面,都被冷水压了回去。
林昭蹲在拱肩处摸了摸石材,烫手但没裂。他又调出系统数据,发现内部应力仍在安全范围。他松了口气,回头看见阿福正指挥人把最后半截木栏扔进河里,脸上全是烟灰,衣服烧出了几个洞,但动作一点没乱。
“行了。”林昭拍他肩膀,“守住就行。”
阿福咧嘴一笑,刚想说话,突然抬手指向对岸:“那是不是……王崇?”
林昭顺着看去,远处山坡黑影里确实站着个人。穿着绸衫,袖手而立,像在看戏。火光照到他脸上那一瞬,林昭看清了他的表情——不是得意,是狠。
“是他。”苏晚晴也看到了,声音冷下来,“买通漕帮放火,自己躲远了看结果。”
林昭没动。他知道现在冲过去抓人没证据,反而会被反咬一口说是诬陷。他只低声说:“记住了。这个人,今晚想烧的是桥,明天就能烧粮仓、烧驿站、烧整个屯田计划。”
“那就别让他等到明天。”苏晚晴抹了把脸上的烟灰,肩头一处衣料焦卷,露出底下红肿的皮肤。她没叫疼,只是把剑鞘往腰带上紧了紧。
火势终于被彻底压住。草料场烧得只剩焦土,风吹过还冒着缕缕青烟。桥体东侧少了半段护栏,几根支撑木架也被拆了,但主体完好,拱券无损。河水静静流着,倒映着残火与人影。
林昭走到桥头,系统提示再次浮现:
【火灾危机解除】
【桥体损伤评级:轻微】
【修复建议:更换东侧木质构件,加固防火涂层】
【民心值+150(百姓目睹官民合力救桥)】
他看完,把提示关掉,转头对苏晚晴说:“这不是意外。”
“我知道。”她点头,“他等桥成了才动手,就是要让你功亏一篑。”
“所以他还会再来。”林昭看着对岸那片黑暗,“下次不会是火,可能是人命。”
阿福走过来,手里拎着半截烧焦的麻绳:“我在草堆里翻到了这个——打结方式是漕帮‘头纤’专用的八字扣。上次铅瓷也是这种结。”
林昭接过绳子看了看:“留着。明天送去陈侍郎那儿,当证物。”
“您真要告他?”阿福有点担心,“他是李相侄子,又有府试名帖……”
“我不管他背景多硬。”林昭把绳子塞进怀里,“谁动民生工程,谁就得付出代价。科举考的是治国策,不是杀人放火的胆子。”
苏晚晴忽然抬手示意安静。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队巡夜差役打着灯笼赶来。领头的是个老捕快,见桥还在,明显松了口气:“哎哟我的爷,听说着火了?可别塌了,这可是咱们扬州新地标!”
林昭迎上去:“桥没事,火已扑灭。劳烦报官备案,草料场失火原因需彻查。”
“那是自然。”老捕快点头,“不过嘛……这深更半夜的,也没人看见是谁点的火吧?”
林昭没答话,只看了眼对岸。
那人已经不见了。
天边泛起鱼肚白,桥上还弥漫着焦味。工匠们开始清理残骸,有人拿刷子刷石面,有人搬新木料预备重装。阿福蹲在桥栏缺口处画施工图,炭笔在纸上沙沙作响。
苏晚晴站在林昭身边,轻声问:“接下来怎么办?”
“等。”他说,“等他们来查。等证据浮出来。等我们出手的机会。”
她点点头,目光扫过桥下流水。忽然,她弯腰捡起一样东西——半片烧得发黑的纸角,上面隐约有个朱砂印痕。
林昭接过一看,瞳孔微缩。
那是王家私印的边纹。
他把纸片攥进掌心,没说话,只抬头望向城南方向。
阳光照在桥面上,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阿福抬起头,喊了一声:“林大哥!新黏合剂运到了,要不要现在试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