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过屋檐,一只信鸽扑棱着落在工棚边的木架上,腿上绑着火漆封口的竹筒。林昭正站在地图前,手中册子还摊在“西北官道”那一页,指尖压着玉门关的位置没动。阿福从外头小跑进来,摘下竹筒递过去,话都没来得及说全:“刚落的……带军驿印。”
林昭拆开竹筒,抽出军报。纸面粗糙,字迹急促,墨色深浅不一,显然是连夜誊写的加急件。他扫完第一行,眼神一沉,但手没抖。
“狄戎三部会猎黑水原,前锋距玉门关五十里,守将请援。”他念出声,声音平得像在读一份农事简报。
苏晚晴闻声从后院快步走来,发髻微乱,外袍还没扣严实。她一把接过军报,目光飞速掠过几行,呼吸忽然一顿。手指捏着纸角,指节泛白,袖口滑出半寸剑柄。
林昭瞥见她反应,没说话,只轻轻按了下她肩头。这动作轻得几乎没存在感,但她肩膀松了一瞬。
“你爹当年守的就是这一段。”林昭开口,语气不是问,是陈述。
苏晚晴没抬头,把军报折好,塞回竹筒。“现在守将姓赵,不是苏。”
“可防线还是那条。”林昭转身走到桌前,铺开整张大乾疆域图,手指从扬州一路划到朔方,再沿河西走廊推至玉门关,“漕运卡在扬州这段,粮草走陆路要十二天。若桥修通,接上旧官道,再在沿途设三处中转仓——七天,能到前线。”
苏晚晴猛地抬头:“你是说……把便民桥当军用补给道?”
“桥本来就不只为便民。”林昭盯着地图,语速平稳,“人能走,车能行,粮车、兵械、伤员担架都能过。我修的是路,不是摆设。”
话音刚落,识海中光幕无声浮现:
【触发支线任务:边疆粮道——修建贯通中原至西北的快速补给通道】
【当前进度:0%】
【任务要求:确保主干道承重达军用标准,配套设立至少三处储粮中转站】
【奖励预览:解锁“战时物流调度系统”“军用道路硬化技术”】
苏晚晴看着他侧脸,忽然问:“你早就在想这个了?”
“昨夜换土的时候就想了。”林昭拿起炭笔,在地图上圈出几个点,“你看,桥址选在这儿,不只是因为河窄水缓。它正好卡在南北两条古道交汇口,往西能连上废弃的驿站线。以前没人修,是因为缺钱、缺工、缺材料。但现在——”他顿了顿,“我们有水泥,有组织民夫的经验,还有现成的施工队。”
苏晚晴沉默片刻,忽然走向墙角,取下佩剑,咔一声插进剑鞘固定扣,动作利落得像上了战场。
“那你打算怎么跟府衙报?”她问,“说你修的不是便民桥,是军备工程?”
“不报。”林昭合上地图,“就按原计划走。桥还是便民桥,账目清清楚楚,百姓看得见。但设计标准,我按军用扛。”
“万一被查出来呢?”
“查出来也没错。”他笑了笑,“桥结实点,难道犯法?再说——”他指了指自己脑袋,“系统给的图纸,每一块石料配比都经得起验。真有人挑刺,我就问他:你敢让将士们饿着肚子打仗?”
苏晚晴嘴角动了动,没笑,但眼里的冰裂开一道缝。
她走到地图前,手指落在玉门关以东三百里的荒岭段:“这儿以前有条秦道,埋在沙底下了。我爹说过,若能挖出来,能省两天脚程。”
“系统还没解锁那段。”林昭摇头,“但我们可以先做准备。等桥通了,调一批人去勘测地基,顺便囤点石灰和火山灰——水泥配方我已经让阿福提前试制了三批,合格率九成二。”
“你连这个都想好了?”
“基建不是临时起意。”他抬眼看她,“是一环扣一环。修桥是第一步,打通粮道是第二步,第三步是让边军能自己种粮。你记得双季稻吗?在朔方试种成功那次,亩产五石二。如果能在凉州推广,前线一半口粮就能自给。”
苏晚晴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这不是在搞工程,是在布棋局。”
“天下就是一张棋盘。”林昭把炭笔放下,“有人下权谋,有人下兵马,我下路、下渠、下仓。谁说这些不能定胜负?”
外头传来脚步声,阿福探头进来:“黏合剂第二批试块出来了,强度达标,冻融测试也过了。”
“拿去桥基东侧第三段,替换备用。”林昭头也不回,“顺便通知民夫队,今晚加两班,我要赶在雨季前把主墩立起来。”
阿福应了一声就要走,苏晚晴突然叫住他:“等等。”
她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包,解开,是一小撮褐色粉末。
“这是我在北境采的土样,含碱重,普通水泥粘不住。你让工匠试试掺一点这个进去,比例先从百分之三开始。”
阿福接过,一脸认真:“记住了,秦姑娘。”
林昭看了她一眼:“你还留着这东西?”
“逃难时揣在贴身衣袋里。”她淡淡道,“那时候不知道有什么用,就觉得……不能丢。”
林昭没再问,只点了点头。
他重新展开地图,在苏晚晴标出的荒岭段画了个圈,旁边写下一串数字:**储粮量x3|运力提升40%|工期压缩至180日**。
“系统给的任务是‘快速补给通道’,没说必须用新路。”他低声说,“我们可以旧路翻新,边修边用。只要第一车粮能安全送到玉门关,后续就有名目申请朝廷拨款。”
“可你现在只是个员外郎,还没正式赴任西北。”苏晚晴提醒他,“擅自调动资源,容易授人以柄。”
“所以我不调。”林昭合上地图,拍掉灰,“桥是合法工程,民夫是自愿报名,材料是市价采购。我没动国库一文钱,没征一兵一卒。等桥成了,路通了,战事又紧,朝廷自然会接手——到时候,不是我在求他们,是他们在求这条路。”
苏晚晴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道:“你比我想象的……更狠。”
“我不是狠。”林昭走到门口,抬头看天,“我是知道,有些事,慢一步,就是万人断粮,就是城破人亡。我宁可被人骂投机,也不能让路修晚了。”
远处工地传来号子声,民夫们正往桥基运石料。阳光照在河面上,碎成一片金。
苏晚晴走到他身后,声音低了些:“玉门关守将……是我爹的老部下。他不会轻易求援。这次军报发出来,说明情况已经撑不住了。”
林昭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不是军情,是人命。
是那些还在死守边关、等着一口粮、一杆枪、一条活路的人。
他抬起手,摸了摸腰间的半块玉佩。温润,贴肉,一直没离身。
“桥要在二十日内合龙。”他说,“我答应过百姓,春汛前通车。现在,我也答应你——这条道,一定会通到玉门关。”
苏晚晴没接话,只把手按在剑柄上,站到了他身侧。
两人并肩站着,没再说话。
风从河面吹来,带着湿气和石料的尘味。
工棚角落,那张刚画完的桥体结构图被风吹起一角,露出背面密密麻麻的小字注解:**承重测算|战时车马通行极限|紧急抢修预案**。
林昭走过去,压住图纸边缘。
然后拿起炭笔,在标题下方重重写下一行字:
**此桥不负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