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亮,林昭把竹筒塞进墙角的陶罐里,顺手将一包用油纸裹好的状纸交给母亲。
“娘,我去山上一趟。”
“又进山?”她攥着衣角,“昨夜风大,林子深处不干净。”
“干净不干净,得看人往哪儿走。”他背上药篓,拍了拍阿福肩膀,“走。”
阿福跟在后头,脚底打滑,差点摔个趔趄。山路被夜雨泡软,泥水顺着草根往外渗。林昭低头看系统光幕:
【任务:采集防疫草药】
- 目标药材:紫背天葵、金银藤、野薄荷、板蓝根
- 当前进度:0\/4
“按图索骥。”他指着溪流上游,“系统说这些多长在阴湿石缝或老树根旁,咱们沿水走,效率最高。”
阿福喘着气:“林哥,你那纸上画的真能找着?上回我二舅采药,误拿了‘鬼针草’,回家躺了三天才醒。”
“所以才要仔细。”林昭蹲下,翻开随身带的草药图谱——线条清晰,每种植物都标了叶形、根须特征和毒性提示。
雾还没散尽,林间静得只剩水流声。两人踩着湿滑的石头往前挪。忽然,林昭在一块青苔覆盖的岩壁下发现一丛叶片宽厚、背面泛紫的草本植物。
“是天葵!”他伸手去拔。
“别动!”
清冷女声从侧上方传来。下一秒,一只素手闪电般探出,一把打掉他手中的草,顺势连根拽起,甩进溪水冲走。
林昭猛地抬头。
树影后走出个女子,约莫二十出头,一身素色劲装,外罩披风已湿了半边,发髻用一根玉簪简单挽住。她眼神锐利,像刀锋扫过猎物。
“那是断肠草。”她说,“碰了没事,吃了半个时辰内七窍流血。”
阿福吓得往后退了两步,差点坐地上。
林昭稳住呼吸,拱手:“多谢姑娘提醒。我是青溪村林昭,为治村中疫病来采药,一时眼拙。”
女子没还礼,只盯着他手里那本图谱:“哪来的?”
“家传的。”林昭没说实话,“您怎么知道这是毒草?”
“我三年前在岭南见过它毒死一头牛。”她走近两步,目光落在图谱上,“这画法……倒有点意思。”
林昭察觉到她语气松动,立刻翻到紫背天葵那页递过去:“我们正缺这个,还有金银藤。您懂行,能不能指点一二?”
女子扫了一眼,眉梢微动:“叶背泛紫没错,但要看生长位置。这种长在腐土上的才是正品,岩壁上的是近亲变种,药效差一半。”
“那真正的在哪?”
“半里外的老槐树根下。”她顿了顿,“你们现在去也是白跑。那片地今早刚被野猪刨过,药苗全毁了。”
林昭心头一沉。
“不过……”她抬眼,“西坡有片阴谷,常年不见日光,那边的天葵长得更好。要是赶得及,还能采到带花苞的。”
“您愿意带路?”
“我不做向导。”她转身就走,“但我要去那边采‘雪见草’,顺路罢了。”
林昭立刻跟上,阿福咬牙也蹽腿追。三人一前两后穿林而行,脚下枯枝咔嚓作响。
走了一段,林昭试探问:“姑娘常在这片山活动?”
“够活命就行。”她脚步没停,“你们村子烧石灰消毒的事,我也听说了。”
林昭一愣:“您知道?”
“十里八乡都在传——有个秀才炸山修渠,又用白灰杀瘴气。”她侧脸瞥他一眼,“我还以为是个老头。”
“年轻点不好?”
“越年轻,死得越快。”她语气平淡,“想干实事的,不是被官府压下去,就是被山里的东西吞了。”
林昭笑了:“那您呢?不怕吞?”
“怕。”她终于停下,回头看他,“但我爹教过,宁可死在路上,别跪着等死。”
空气静了一瞬。
阿福小声嘀咕:“这位姐姐……挺刚啊。”
林昭没接话,心里却划过一道涟漪。他见过太多人妥协、退让、低头。眼前这女子,像是从乱世裂缝里长出来的荆棘,扎人,但也护人。
他们继续前行。雾渐渐稀了,林间透进几缕光。
到了阴谷入口,女子忽然抬手示意止步。
“前面有陷阱。”
林昭眯眼看去,只见前方草丛里露出半截麻绳,牵着上方一根削尖的木桩。
“野猪套?”
“旧的。”她蹲下检查,“绳子快烂了,机关失灵。但说明有人设过防——这片区域最近有人来过。”
林昭记下这点。他开始明白,这山不只是药材库,更是生死场。
女子继续引路,步伐稳健。途中指给他们一处隐蔽石缝,果然长着成片紫背天葵,叶片肥厚,根茎饱满。
“采的时候留三分之一,明年还能长。”她示范着手法,“贪多的,第二年来就只剩石头。”
林昭照做,动作利落。阿福也学着小心采摘,装进布袋。
接着寻金银藤。她在一棵百年老松上发现了缠绕的藤蔓,黄白相间的花挂在枝头。
“小心蛇。”她提醒,“这种地方,竹叶青最爱藏在花丛里晒太阳。”
话音未落,旁边灌木哗啦一响。
阿福尖叫一声蹦开。
林昭迅速后撤半步,手摸向腰间短刀——那是修渠时防飞石用的,一直带着。
女子却纹丝不动,只缓缓抽出背后短剑,剑尖轻挑藤蔓。
一条青灰色小蛇盘在枝杈间,吐着信子,没攻击意图。
“没事。”她收剑入鞘,“它比你还怕人。”
林昭松了口气,暗自佩服她的镇定。
金银藤采完,又找到野薄荷和板蓝根。四味药材集齐三样半,只剩一味“雪见草”是她要找的,据说能治高热不退。
“最后一样难找。”她说,“只长在背阴悬崖的石缝里,还得是清晨露水未干时采,药性才足。”
“我们现在就去。”林昭说。
她看了他一眼:“你不怕摔死?”
“怕。”他背起装满药材的篓子,“但村里人更怕等不到药。”
女子沉默片刻,终于点头:“跟我来。”
他们攀上一段陡坡,脚下碎石不断滚落。阿福手脚并用,脸色发白。林昭抓着树根往上拽,裤腿蹭破一道口子。
终于抵达一处断崖边缘。底下云雾缭绕,深不见底。岩壁上零星长着几簇灰绿色小草,在风中微微摇晃。
“那就是雪见草。”她指着最险的一处凹槽,“我去采。”
“太危险。”林昭拦住她,“让我试试。”
“你连站的地方都没有。”她摇头,“这不是逞强的事。”
她解下腰间麻绳,一头绑在身边粗壮的铁杉树干上,另一头系在自己腰间,然后慢慢探身下去,脚尖踩着仅容半足的石棱。
林昭和阿福死死拉住绳子。
风吹得她衣袂翻飞,发带松了,一缕黑发贴在颊边。她一只手抠住岩石缝隙,另一只手伸向那簇草。
指尖刚触到叶片——
脚下一滑!
整块石头崩裂!
她整个人悬空荡出去,绳子瞬间绷直,发出刺耳摩擦声。
林昭猛拽绳索,肩膀撞上树干,疼得闷哼一声。阿福也拼了命往回拉。
她在空中翻了个身,借力蹬住岩壁,重新找到落脚点,左手终于扯下了那撮草,塞进怀里。
缓了几息,她顺着绳子爬上来,脸色发白,但手稳稳交出那株雪见草。
“给。”
林昭接过,草叶上还沾着晨露。
“谢谢。”
她摆摆手,解开绳索:“回去吧。再晚,山路更难走。”
三人开始返程。林昭肩上的药篓沉了许多,脚步却轻快起来。
走到一处岔路口,他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脚步一顿。
“苏晚晴。”她说,“记住了也没用,下次未必见得着。”
“不一定。”林昭看着她,“我这人,认准的事,总会再找上门。”
她没回应,只是继续往前走。
但这一次,她走在了三人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