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役话音未落,林昭已经抓起桌上的虎符往外走。
衙门口那块“实务兴邦”的木牌刚挂上,漆还没干。他看都没看一眼,翻身上马,缰绳一扯:“去西郊!敲钟聚人,所有讲习所报名的、工匠学堂登记的、防疫训班签到的,全给我叫到城外高地!现在就去!”
阿福抱着图纸追出来时,林昭的马蹄已经在青石板上溅起一串水花。雨还在下,但没人再躲。街边茶摊老板抄起铜锣就往城西跑,一边敲一边喊:“狄戎带炮来了!林大人要修墙!做工一天三升米——管饭!”
消息像野火燎原。
半个时辰后,江都西郊荒坡上人头攒动。林昭站在泥泞的高地上,脚下是系统刚解锁的“实学教育体系”模块自动生成的工事图。他把图纸拍在临时搭起的木桌上,手指重重划过环形防线:“外层湿泥墙,厚六尺,含水必须卡在十八分;内层竹筋网,纵横交错,每丈设一根杉木桩加固;顶部留射击口,背后挖导流沟,雨水不能积。”
阿福蹲在地上用炭笔画线,手直哆嗦:“这……能扛住炮?”
“不试试怎么知道。”林昭盯着远处地平线,“他们有铁炮,咱们有脑子。他们打的是石头弹,咱们修的是活墙——塌一层,补一层,耗也能耗死他们。”
百姓围了一圈又一圈,有人嘀咕:“南人从没挡过炮……”
林昭抬头,声音不大,却压住了风雨:“去年你们说义仓不能建,结果呢?前天你们还怕石灰粉有毒,可今天谁家井水不是清的?我林昭不许空谈,只问一句——你们想不想活?想不想守住自己种的地、盖的房、存的粮?”
人群静了两秒。
一个老农把锄头往地上一插:“干!我家两个儿子,都来!”
话音落地,上千双手举了起来。
林昭没再多说,转身拎起铁锹就砸进泥里。阿福咬牙跟上,民夫们一拥而上。运土的、和泥的、削竹条的,连七八岁孩子都抱着草筐来回跑。三升米一天,管饭,还能护家,这买卖值。
三天两夜,灯火未熄。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时,三座半环形泥堡已在西坡连成一线。墙体泛着湿漉漉的暗褐色,像趴伏在大地上的巨兽脊背。林昭蹲在主堡观测台,手里捏着一块刚取样的泥芯,指尖搓了搓:“水分刚好。再来十车沙掺进去,防裂。”
他话音刚落,地平线尽头扬起滚滚烟尘。
马蹄声如闷雷滚来。
三门黑黝黝的火炮架在重型炮车上,炮口泛着冷光。狄戎先锋军到了,领头的是个披狼皮的壮汉,正是阿史那烈。他纵马出列,长刀一指泥堡,仰天大笑:“南狗也敢修墙?老子一炮轰你回娘胎!”
话音未落,炮手已点燃引信。
“嗤——轰!”
一声巨响,大地震颤。炮弹砸在主堡正面,炸开一人多高的泥浪,碎屑横飞。围观百姓吓得抱头蹲地,有几个当场尿了裤子。
林昭却站着没动。
他刚才用系统模拟过十七种落点,这一发偏左七尺,正好撞上预设泄压区。泥墙表层剥落一大片,露出里面密织的竹筋网,主体纹丝未动。
“稳住!”他吼了一声,“没塌!补泥!加沙袋!快!”
阿福带着工匠队冲上去,一筐筐混合泥沙倒进缺口。百姓见状,胆子也壮了,扛着麻袋往前冲。有人边跑边喊:“林大人修的墙,真扛炮啊!”
第二轮炮击接踵而至。
这次炮弹打中侧堡边缘,炸出个两尺深的坑。但竹筋拉力强,墙体只是凹陷,未崩塌。林昭站在高台上,眼睛盯着敌阵:“他们在试射程,下一波肯定瞄准中间大门。通知苏晚晴,准备行动。”
传令兵刚走,狄戎阵中鼓声骤起。
三门炮同时装药,炮口缓缓调正。
林昭知道,这一轮要是被轰开缺口,骑兵立刻就会冲进来踩烂整个防线。时间不够拆炮,只能抢攻。
他转身抓起阿福递来的陶罐——密封烧制,内部填充改良火药:硫磺提纯过,木炭研磨成粉,加石灰防潮,引爆威力提升三成。一共十枚,最后一搏。
“等他们点火那一瞬,我就扔。”林昭把陶罐抱在怀里,像是抱着命根子。
苏晚晴那边早已就位。
五百轻骑藏在北坡洼地,马嘴绑布,人裹黑巾。她翻身上马,剑不出鞘,只对副将点头:“看到火光,立刻冲锋侧翼,扰其阵脚。”
太阳偏西,风向转南。
狄戎炮阵传来火镰打火声。
“来了!”林昭瞳孔一缩。
就在敌军引信点燃、火星窜入炮膛的刹那,他抡圆胳膊,将陶罐狠狠掷出!
陶罐划出一道弧线,砸在中间炮车轮轴处,“咔”地裂开缝隙。火药遇热,瞬间爆燃。
“轰——!!!”
整门火炮像被巨锤砸中,炮管扭曲炸裂,碎片横扫四周。两名炮手当场被掀飞,另一门炮也被气浪掀翻,引信中断。第三门慌忙灭火,操作大乱。
“冲!”苏晚晴拔剑出鞘,寒光一闪,“义勇营——随我杀!”
马蹄踏破黄昏,五百骑如黑箭射出。狄戎侧翼顿时大乱,弓手来不及列阵,长矛兵被冲得七零八落。林昭在高台上看得清楚,立刻下令:“所有火药包集中投掷残炮!逼他们弃炮!”
阿福带着十几名巧匠爬上泥堡顶,一人抱一枚陶罐,瞄着最后一门火炮猛砸。一枚落在炮口,引信未灭,直接引爆内部火药。
“轰隆!”火光冲天,炮车四分五裂。
狄戎军彻底乱了阵脚,阿史那烈怒吼收兵,残部拖着两门废炮仓皇后撤三里扎营。
硝烟散去,暮色四合。
林昭站在泥堡最高处,脸上全是泥灰,只有眼白还亮着。他低头看着手中最后一枚火药包,引信还缠在指间,没舍得用。
阿福踉跄跑上来,左脸被飞石划出血道:“大人……咱们……赢了?”
“赢个屁。”林昭把火药包塞回他怀里,“他们今晚不会来了,但明天,我们必须让这堵墙,变得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