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丛林,沙滩上那喧嚣热闹的烟火气,便被瞬间隔绝。高大的乔木,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阳光,能从枝叶的缝隙中艰难地挤进来,在潮湿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泥土、腐叶和不知名植物混合在一起的、浓郁而又原始的气息。
陈小凡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就像一头融入了环境的猎豹,时而在粗壮的树根和倒下的朽木间快速穿梭,时而又会突然停下,半蹲下身子,或者靠在一棵大树后,静静地观察着四周。他的眼睛,像最高精度的雷达,扫视着每一个细节。脚下的泥土,是否有异常的脚印;树干上,是否留下了爪痕;空气中,是否飘来了不属于植物的气味。
这片丛林,和他想象中的,既一样,又不一样。一样的是,这里的物种,极其丰富。他进来不到半个小时,就已经看到了好几种他认识和不认识的鸟类,在林间欢快地鸣叫。几只色彩斑斓的鹦鹉,甚至就停在他头顶不远的树枝上,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着他这个不速之客,丝毫没有惧意。灌木丛中,时常能看到野鸡、兔子和一些类似于黄鼠狼的小型哺乳动物,一闪而过。这印证了他之前的判断 —— 这座岛,物产丰饶。
但不一样的,是这里的 “生态位”。陈小凡一路走来,心头的疑惑,却越来越重。太安静了。这种安静,是指…… 缺乏一种 “顶级掠食者” 存在时,应有的那种紧张感和肃杀之气。他看到了梅花鹿的蹄印,看到了野山羊的粪便,甚至在一片泥地里,还发现了体型庞大的、类似于水牛留下的巨大脚印。这些,都是大型食草动物存在的证据。按照正常的生态链,有如此丰富的食草动物群,那么,必然也会有与之对应的顶级掠食者。比如,大型的猫科动物,虎,或者豹。
但是,没有。他仔细地检查了那些鹿和羊活动区域的树干,没有发现任何大型猫科动物磨爪留下的痕迹。地面上,除了蹄印,也看不到大型猛兽的爪印。甚至,连 “野猪” 这种攻击性强、适应能力也极强的杂食性动物,他都没有看到一丝存在的迹象。天空,也是如此。他抬头,透过树冠的缝隙,能看到蔚蓝的天空。但天上,除了几只盘旋的海鸟,他没有看到任何大型猛禽的影子。没有鹰,没有雕。
这太反常了。就好像…… 这座岛屿食物链的顶端,被硬生生地抹掉了一块。这让生活在这里的动物们,普遍都 “傻白甜” 得过分。唯一能对他产生威胁的,似乎都来自于脚下。陈小凡的目光,更多的时候,是停留在地面和那些阴暗潮湿的角落。他已经看到了好几种颜色鲜艳的毒蘑菇,还有趴在树叶上、伪装得极好的箭毒蛙。一些粗大的树干上,攀附着蜈蚣和色彩诡异的蜘蛛。而最大的威胁,来自于蛇。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手臂粗细的蟒蛇,盘踞在树枝上,如同一个耐心的猎手。也在经过一片乱石堆时,惊扰了一条三角形脑袋的毒蛇。这些,才是这片丛林里,真正的 “杀手”。
两个小时后,他停下了脚步。一阵 “哗啦啦” 的水声,从前方不远处传来。陈小凡放轻了呼吸,慢慢地,拨开身前最后一片巨大的蕨类植物叶片。眼前的景象,让他也微微有些惊讶。一片巨大的湖泊,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的眼前。湖水,清澈见底,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宛如一块镶嵌在绿色丝绒上的巨大蓝宝石。湖的面积非常大,一眼望不到对岸。
“有这么大的淡水湖,至少我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用再为水源发愁了。” 陈小凡在心里默默地想道。
他继续在丛林边缘,观察着湖边的情况。湖畔,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动物园。一群梅花鹿,正在湖边悠闲地低头饮水。几只羚羊,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惬意地眯着眼睛。甚至,他还看到了一群长相奇特的、类似于驼羊的动物,脖子长长的,正咀嚼着岸边的水草。所有的动物,都和平地共享着这一片水源,彼此之间,泾渭分明,却又互不干扰。
他看了看天色,已经快到中午了。他决定,先在这里休息一下,解决午饭。他从背后的箭囊里,取出一支弩箭,搭在复合弩上。瞄准,射击。动作,一气呵成。
“嗖 ——” 弩箭破空而去,精准地命中了一只正在不远处灌木丛边啃食着嫩叶的野兔。野兔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悲鸣,便倒在了地上。周围正在喝水的鹿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抬起头,警惕地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但它们并没有看到任何危险,在迟疑了片刻后,又重新低下头,继续喝水。它们的反应,再一次印证了陈小凡的猜想。这些动物的基因里,似乎根本就没有 “被猎杀” 这个概念。
陈小凡走过去,捡起兔子,熟练地开始处理。他又走到湖边的一棵高大的椰子树下,抬头看了看,敏捷地爬了上去。很快,他便摘了两个硕大的椰子,回到了湖边。用尼泊尔军刀,干净利落地给椰子开了个口。清甜的椰汁,驱散了林间的闷热,也补充了流失的水分。他升起一堆小小的篝火,用削尖的木棍,将处理好的兔子串起来,架在火上,慢慢地翻烤着。很快,肉香便弥漫开来。
他一边喝着椰汁,一边吃着烤兔肉,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湖边那些正在饮水的动物。他发现了一个更诡异的细节。那些动物,无论是鹿,还是羚羊,它们在喝水的时候,警惕性都低得令人发指。它们甚至不会像正常的食草动物那样,喝一口水,就抬起头,警惕地观察一下四周。而是就那么…… 旁若无人地,大口大口地喝着。仿佛,它们潜意识里,就知道,这片湖水里,是绝对安全的。
“湖里,也没有鳄鱼之类的掠食者吗?” 陈小凡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个没有任何天敌的、封闭的生态系统?这怎么可能?任何一个物种,如果没有天敌的制衡,必然会迎来种群数量的爆发,最终,导致整个生态系统的崩溃。可眼前的景象,却是一片和谐与繁荣。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他还没有发现的、更深层次的 “规律”。
吃完午饭,他将火堆,用沙土彻底掩埋,确保不会留下任何火灾隐患。他又观察了一下太阳的位置,辨明了方向。他打算,再往丛林的更深处,走一小段距离。他想看看,这附近,有没有适合作为长期营地的山洞。他背上背篓,重新握紧军刀,沿着湖畔,朝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山脉的方向,继续前进。
走了大约十几分钟。他突然,停下了脚步。一种被顶级掠食者锁定的悚然感,顺着他的脊椎,倏然窜上后颈。空气中,那股极淡的腥味,此刻变得清晰可辨。他的右手,本能地握紧了尼泊尔军刀。冰冷的刀柄,带给他一丝熟悉的镇定。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探照灯,一寸一寸地,锁定在了自己左前方,那棵巨大榕树盘根错节的根部阴影里。在那里,一片深褐色的树根上,似乎…… 多了一圈不属于树根的、规律而又冰冷的…… 鳞片纹路。
就在他视线凝固的瞬间,那片 “树根”,动了。
“嘶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