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洒在林府青瓦之上,连带着晚风都添了几分凉意。冷一跟在冷掣身后,脚步踉跄得几乎要踩空自己的影子,额角沁出的薄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浸湿了衣襟。
他一边奋力追赶,一边在心里叫苦不迭——自家主子向来沉稳自持,何时这般失态过?脚下的轻功施展到了极致,衣袂翻飞间带起的气流都透着焦灼,这哪里是简单的着急,分明是心都快揪到嗓子眼了,想来是真的把那位林姑娘放在心尖上了。
冷掣的身影如一道流星,悄无声息地掠过林府高墙,脚尖轻点地面,身形已稳稳落在府内小径旁的阴影里。刚一落地,他周身的气息便骤然收敛,那双平日里深邃平静的眼眸瞬间锐利如鹰,扫过府邸各处。
一股若有似无的高手气息萦绕在府中,虽不张扬,却带着几分内敛的压迫感,显然林府并非表面那般简单。他心中了然,想来是那位刘伯的手笔,能护住瑶瑶这般周全,也让他稍稍松了口气,却更急切地想要见到她。
此时,刘伯居住的院子离听雨轩不过数丈之遥,院内灯火未熄,隐约能看到窗纸上的人影。守在院外的暗卫早已察觉到动静,身形一闪便出现在刘伯面前,低声禀报:“门主,有不明人士深夜潜入府中,武功高强,气息收敛得极好,但观其行径,似乎并无恶意。”
刘伯正坐在桌前摩挲着一枚玉佩,闻言指尖一顿,抬眸看向窗外夜色,眼底闪过一丝思索。神色间的异样他看在眼里,如今深夜到访的高手,难道和白天的人有关?
心念一动,他当即起身,推门而出,脚步沉稳地朝着府门方向走去,刚行至回廊转角,便见一道挺拔的身影正欲朝着听雨轩的方向而去,正是冷掣。
刘伯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审视,先声开口:“不知阁下深夜造访林府,所为何事?”
冷掣见来人须发皆白,一身素色长衫,虽面容温和,却透着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场,心中立刻断定,这便是瑶瑶的师父刘伯,果然气度不凡,绝非寻常之人。
他收敛了周身的急切,拱手作揖,姿态恭敬:“晚辈靖安侯府冷掣,近日因外出办差未能在京,今日刚回府,便听闻瑶瑶病了,心中挂念万分,故而深夜前来探望,冒昧之处,还望前辈海涵。”
“原来是靖安侯府世子。”刘伯眼神微沉,语气中多了几分严肃,“世子身份尊贵,怎会不知男女有别?如今已是深夜,瑶瑶的听雨轩乃是闺阁之地,你一个外男贸然前往,若是传出去,她今后的名声该如何是好?你这般行事,未免太过草率了。”
冷掣闻言,如遭当头棒喝,脸上的急切瞬间僵住,心中咯噔一下。方才只想着瑶瑶病了,一心只想立刻见到她,竟全然忘了这男女大防的规矩,若是真的坏了她的名声,他岂不是罪该万死?
想到这里,他脸上满是愧疚,声音也低了几分:“前辈教训的是,晚辈一时心急如焚,只记挂着瑶瑶的病情,竟忘了这些顾忌,实在是思虑不周。”
他抬眸看向刘伯,眼中满是恳求,语气带着几分急切的恳切,脱口而出便改了称呼:“师父,晚辈真的只是担心瑶瑶,哪怕让我远远看她一眼,确认她安好,我便立刻离开,绝不多做停留,可好?”
刘伯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这声“师父”喊得自然,眼中的焦急与真诚也不似作伪,这般模样,倒是像极了当年的自己,情不知所起,便一往而深。
看来这小子对自家徒儿,是动了真心了。只是规矩不能破,夜色已深,确实不宜相见。他摇了摇头,语气坚定:“今日天色已晚,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礼不合,世子还是先回府吧,改日再择时探望不迟。”
“师父,就看一眼,就一眼行不行?”冷掣上前一步,语气近乎哀求,眼底的担忧几乎要溢出来,“若是见不到她,我这心里实在不踏实,一整夜都难以安心。”
他忽然想起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光亮,连忙补充道:“对了,前辈可知神医古老?晚辈在外出办差前,已特意派人快马加鞭送信给古老,请他前来为瑶瑶诊治,算算路程,明日便该抵达京城了。”
“古老?”刘伯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骤然一亮,脸上的严肃瞬间消散了大半,语气也热切了几分,看向冷掣的目光多了几分探究,“你竟认识神医古老?”
冷掣见他神色松动,心中一喜,连忙点头:“正是,古老与家叔乃是至交,晚辈自小便是被他看着长大的,交情匪浅,此次听闻瑶瑶病重,晚辈第一时间便想到请他前来,想必以古老的医术,定能治好瑶瑶。”
刘伯心中暗忖,古老的医术冠绝天下,寻常人根本请不动,这小子竟能请得动他,看来对瑶瑶的心意绝非虚假。
他沉吟片刻,终究是抵不过古老即将到来的诱惑,也心疼自家徒儿,更看不得冷掣这般焦灼的模样,便松了口:“罢了,看在你一片诚心,又请来了古老先生的份上,便带你去看看吧,只是切记,不可喧哗,不可惊扰了她。”
冷掣闻言,脸上瞬间绽开喜色,连连点头:“多谢师父,晚辈谨记教诲,绝不敢多言。”
刘伯不再多言,转身朝着听雨轩走去,冷掣紧随其后,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里面的人。到了听雨轩门外,刘伯停下脚步,对着守在门口的丫鬟翠柳轻声问道:“翠柳,你家小姐睡下了吗?”
翠柳见是刘伯,连忙躬身行礼,声音轻柔:“回刘伯,小姐还没睡呢,刚刚喝完药,精神好了些许,正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嗯。”刘伯点头,指了指身旁的冷掣,“你进去问一下小姐,靖安侯府世子前来探望,她是否愿意见一面?”
翠柳闻言,惊讶地看了冷掣一眼,见他神色急切又带着几分拘谨,连忙应声:“是,奴婢这就去问。”说罢,轻轻推开房门,闪身走了进去。
冷掣站在门外,心脏砰砰直跳,目光紧紧盯着那扇虚掩的房门,连呼吸都放轻了许多,只盼着里面能传来一声“愿意见”,好让他早日看到心心念念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