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冷掣端坐一旁,并未饮酒,只是自顾自地夹着桌上的菜肴,安静地吃着。他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疏离,与周遭热闹的氛围格格不入,却也并不显得突兀,只是偶尔抬眼,目光会不经意地扫过门外,似是在惦记着什么,随即又收回目光,继续沉默地用餐。
冷一等人也被管家安排在了旁边的偏桌,几人皆是一身劲装,坐姿端正,吃饭时也保持着警惕,动作利落却不喧哗,偶尔低声交谈几句,都是关于护卫值守的事宜,始终恪守着作为下属的本分,不敢有半分懈怠。
一顿热闹的午餐在欢声笑语中渐渐落幕,杯盘狼藉间仍残留着酒香与饭菜的暖意,林父与古老、刘伯三人相谈甚欢,脸上都带着几分酒意催生的红晕,显然是尽兴至极。
古老近来为了寻访药材、奔波四方,又被冷掣催着来京城,纵使身子骨硬朗,经不住连日劳顿,此刻酒意上涌,更添了几分疲惫,再好的体能也需好生歇息。
冷掣见状,便不再多留,起身对着林父与刘伯略一颔首,低声道:“林伯父,刘师父,晚辈先送老头回院歇息,告辞。”
林父连忙摆手:“冷世子客气了,快陪古老好生休息,不必多礼。”
冷掣应声,扶着古老在管家的带领下,缓步朝着青柏院走去。青柏院方才已收拾妥当,院外几株苍劲的青柏挺拔而立,院内竹影婆娑,石径通幽,透着几分静谧雅致。
进了屋子,屋内陈设简洁古朴,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空气中还残留着淡淡的檀香,倒合了古老喜静的性子。
冷掣细心地扶古老在榻边坐下,又倒了杯温茶递过去:“老头,喝口茶醒醒酒。”
古老接过茶杯,浅啜一口,眼底哪有半分醉意,清清明明的,他斜睨了冷掣一眼,似笑非笑:“臭小子,别装了,老夫没喝多。”
冷掣神色一正,语气带着几分郑重:“老头,瑶瑶的病就拜托你了,务必帮她调理好。”
“知道了知道了,”古老摆了摆手,不耐烦却又带着几分笃定,“老夫既然留下,自然不会亏待那丫头。”
冷掣松了口气,起身便要告辞:“那我回去了。”
“等等,”古老叫住他,挑眉道,“要不我给你留下一个人在这儿照看?也好帮衬着点。”
古老摇头,语气带着几分傲娇:“快滚吧,有林家人照拂,哪里用得着你的人。”顿了顿,又补充道,“林家人不错,待人热忱,那丫头更是通透灵巧,能入我的眼,也入你的眼,确实不错。”
古老哈哈大笑,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打趣道:“臭小子,眼光倒是不错。不过,要想把那丫头娶进门,你家里那关,可不好过啊。”
冷掣闻言,脚步一顿,脸上的神色瞬间沉了下来,心底涌上几分憋闷与心塞。是啊,他是侯府世子,而林雨瑶虽出身世家,却终究与他的身份有着差距,更何况家中长辈向来注重门当户对,又怎会轻易应允?身份地位,就真的那么重要,非要拆散两情相悦之人吗?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无比坚定,转头看向古老:“老头,你放心,我一定把她娶回家。若是家里不同意,大不了我放弃世子之位,单独开府居住,他们拦不住我。”
古老看着他眼底的执拗,知道这小子一旦认定的事,八头牛也拉不回来,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心里有成算就好。不过,有些时候,你也该适当改变下自己。
你家里人跟你相处的时间,远不如跟老夫多,他们也不知道你的师父就是我,更不清楚你内里的性子。你这小子,就是内热外冷,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所以跟家人的关系才这般疏离。多跟他们交交心,他们终究是你的亲人啊。”
冷掣沉默了片刻,指尖微微蜷缩,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敷衍,却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松动:“等我追到瑶瑶再说吧。”
古老见他这般模样,也不再多劝,挥了挥手:“行了,走吧走吧。”
冷掣对着古老深深地拱了拱手,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过身来,迈着坚定而有力的步伐,缓缓地走出了青柏院。此刻,院外的阳光恰到好处,温暖宜人;轻柔的微风轻轻拂过,带来阵阵清新的草木香气,让人感到心旷神怡。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似乎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顺着自己内心的指引,朝着听雨轩的方向投去了深情一瞥。就在这时,一幅美丽动人的画面在他的脑海中悄然浮现——林雨瑶那张娇俏可爱的脸庞,正调皮地吐出粉嫩的舌头,眼中闪烁着灵动的光芒……
然而,仅仅一瞬间,那丝温柔便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与淡漠。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波澜,仿佛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紧接着,他重新迈开步子,加快速度,毫不犹豫地大步流星离去,身影渐渐消失在了林府的大门之后。
与此同时,林雨瑶却还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之中,整整睡了将近一个时辰才悠悠转醒过来。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迷迷糊糊间,恰好看见贴身侍女翠柳走了进来。见自家小姐终于睡醒了,翠柳赶忙迎上前去,关切地问道:“小姐,您觉得现在身体如何呢?”
林雨瑶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嗯……还好吧,就是感觉浑身软绵绵的,一点力气也没有。对了,前厅那边的宴席结束了吗?古老回院子休息,冷世子已经走了……”
翠柳看着自家小姐那副开心的模样,也跟着笑了起来,说道:“是啊,小姐您心地善良,自然会有好人相助啦!而且这位冷世子不仅英俊潇洒、风度翩翩,更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呢!
这次多亏了他帮忙请来了神医,否则……唉,真不敢想象啊!不过没关系,咱们先把病治好再说,至于这个人情嘛,等将来有机会再好好报答就是咯~”说完,她调皮地冲林雨瑶眨了眨眼。
林雨瑶被翠柳逗得忍不住笑出声来,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嗔怪道:“你呀你,这个小机灵鬼儿,总是这么会说话!
不过话说回来,这冷世子的确是个不错的人,如果不是他及时伸出援手,恐怕我的病一直如此了。这份恩情,我一定会铭记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