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萨嘴巴动了动,到底不敢多骂两句,急匆匆去找人了。
“死和尚,别让我抓到你。”
正在被他念叨的人影,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小和尚蹲在河边,从袖口中拿出银钵,盛满清水。
“咕咚……咕咚……”
他像是渴了好几年,满满一银钵的水,被他尽数吞咽。
片刻后,他站起身,纤长的睫羽在眼下打出一小片阴影,情绪有些低落。
“果然不行。”
“喝水果然不顶饱。”
他视线左右转动,定格在一棵树上,快步走过去。
小和尚安静站在树下,身上素白的僧袍已经脏污的看不清原样,浅淡的唇微微抿了抿。
突然,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脚步上前。
身子距离树干两拳的距离。
猛然躬身。
侧过头。
极快、极用力地在树皮上咬了一口。
咔嚓——
坚硬的牙齿给了树皮重重一击。
估计柳树也没想到,自己好好的立在林子内,竟然会被这面皮白嫩的少年莫名咬上一口。
一口下去,小和尚熟练的吐掉外层的干皮,咀嚼内里的嫩枝嫩皮。
本以为多少能填填肚子。
却被那股直冲脑门的苦,冲击得瞳孔圆睁,连耳尖都泛起薄红。
“嘶……”
他实在没忍住,蹙眉吐了出来。
“阿弥陀佛……小僧失礼了。”
小和尚实在是歉疚,他伤害了榆树,又浪费了它的馈赠。
明明这柳树的树皮,他曾经也是吃过的。
现在却觉得难以下咽。
小和尚垂下眼,眸光有些黯淡。
“嘴刁了。”
被乔姑娘养刁了。
“哎……”
他有些发愁的叹息一声。
果然啊。
在人吃到足够的甜头后,便连一点苦都忍不得了。
不知是不是饥饿的原因,小和尚心中对乔伊的思念越发加重。
“也不知道乔姑娘那里发现异常没有。”
“最好是发现了……”
不然,他的洞房花烛夜怎么办。
一辈子一次,他不想被旁人替代。
小和尚心情有些烦闷。
第一次觉得这么讨厌一个人。
“南-荣-漓-白。”
他口中缓缓吐出这个名字。
对这个双胞兄弟,小和尚有点不喜欢了。
“哎……”
又是一声叹气。
这段日子里,小和尚的叹气声,比过去二十年加起来都多。
他手心按压在抽痛的胃部,脚步一转,再次走到河边。
用清水漱口后,顺手用冷水洗了把脸。
可能是动作有些仓促,他头上缠绕的布巾滑落,被他伸手捞住。
身下的河水中,清晰倒映出小和尚现在的样子。
白发如霜,眉目如画。
就算是如今脸色憔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只是这副模样,小和尚早就见过千百遍,并不觉得有多稀奇。
惹他注目的是头上那扎眼的头发。
短短数日未曾修理,头发竟然已经长到脖颈那么长。
霜丝垂落,半长的头发未曾束起,松散地垂落,衬得他唇红齿白,恍若仙人降临。
小和尚有些不习惯,伸手把眉宇间的碎发拨弄开。
“好碍事啊。”
“早知道让他们帮忙剃掉好了。”
话虽这么说,在寺庙时他却是浑身戒备,不愿意让任何人接近。
他想要自己剃发,那些人又不放心给他刀具。
这般耽误下来,头上长出的发茬儿没有办法剃掉,只能任由它生长。
可能是多年来一直剃发的原因,小和尚发现,他的头发长得似乎比旁人都快上不少。
就连发丝都更浓密粗韧,根根莹润。若是喜爱保养头发的人看到,估计会很欣喜。
偏偏小和尚只觉得碍事。
他看了眼显眼的发色,拎起布条,利落地把头发缠在里面。
远远看去,除了身形过于修长挺拔,就像是一个面容俊秀的书生。
他又仔细的对着河水照了照,确认不会被人轻易认出后,缓缓站起身,向着大雍的方向走去。
他是方向感比较好的人。
从祭月到大雍的路,他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
不但没有迷路,甚至还机灵地找了几条更便捷的小路。
也正因如此,紧跟而来的追兵,被他不经意间落下不少。
*
此时。
远在锦城的南荣漓白,若有所感的往祭月的方向眺望。
乔伊从门外走进来。
看到他手中的空碗,微不可察地笑了下。
“伤药喝完了就早点休息吧。”
“赵太医说了,你这失忆的病症,是外伤所致,没有旁的办法,只能好好养着。”
南荣漓白闻声抬起头,温和含笑的模样,与小和尚一般无二。
“还要多谢赵太医的药,让他费心了。”
他顺手把药碗放到托盘上,眸子轻缓地抬起,看向乔伊。
“天色不早了,乔姑娘,我们是不是该歇息了。”
南荣漓白站起身,走到乔伊身旁,垂头看向她,意思很明显。
乔伊在女子中,身高已然比较高挑,站在南荣漓白身前时,被俯视的感觉依旧很明显。
她不自觉蹙起眉心。
手指抓住南荣漓白衣襟,一个用力,把人拉下来。
“你坐下。”
“太高了,仰得我脖子不舒服。”
南荣漓白一时不察,被乔伊按在旁边的椅子上。
两个人位置调换。
现在换作是乔伊处于高位。
南荣漓白有种被人居高临下审视的感觉,眸光幽深了几分。
他按在扶手上的手指紧了紧。
突然开口问道:“乔姑娘很喜欢小僧么?”
“喜欢。”乔伊手搭在他肩膀上,就着幽暗的灯光,视线临摹过他堪称完美的脸型轮廓,轻笑道:“这么漂亮的人,谁会不喜欢呢?”
“只是因为容貌?”南荣漓白唇线扬起。
“当然不是。”
“那还有什么原因?”南荣漓白低垂着眉眼,眼中光影明灭,玩笑般开口,“乔姑娘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个深究内在的人。”
乔伊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有这么肤浅么?”
说得她好像是个登徒子似的。
乔伊站的有些累了,脚步挪动,转身在南荣漓白旁边的座位坐下,顺手给自己倒了杯。
这才在南荣漓白洗耳恭听的神情中,继续开口。
“我承认,我这个人,确实看重皮相。”
“姿容卓越之人,在我这里,总会多些优待。”
“但若是一个人空有皮相之姿,内里却腐朽不堪,就恍若是鲜花插在粪土上,腐臭难闻,毫无意义。”
“你说对么?”
乔伊笑盈盈看向南荣漓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