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太医微不可察露出一丝笑意。
“等采买药材的人回来，老夫会尽快给裴将军解毒。”
“裴将军的病情应该能控制住。”
乔伊脸色有点不高兴。
“你就不能一下子把人治好么？”
赵太医气恼地瞪了她一眼，“你以为老夫是神仙不成？”
“要不是老夫研究过此毒，你就算是把整个太医院都搬过来，也保不住裴烬的命。”
“剩下的毒，只能等回京之后，老夫与太医院的人一同商议看看，才能抉择出，南荣漓白是用的哪种药材，做的药引。”
听到赵太医这么说，乔伊眼波流转，“哦。”
她打了声招呼，转身就走。
赵太医啧了一声，笑着摇头，“还是这么不客气。”
也就是这性子，才能跟陛下僵持那么多年。
他抬眼看向京都的方向，有些高兴的捋顺胡须。
“老朽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想必陛下知道后，定然会很满意。
回京后，说不准还要嘉奖他呢。
正这么想着，赵太医鼻尖有些发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顿时更确定了。
“呵呵……”
一定是陛下在夸奖他。
京都中。
满桌子的奏折被人恼火地推翻在地。
“赵太医是废物么？”
“这么久了，人怎么还没给朕叫回来么？”
“他是怎么办事的，不是都跟他说了把朕的病情往严重了说嘛。”
旁边的太监总管唇角抽搐，面上却没什么恐惧的神色，一边使唤小太监收拾东西，一边笑着给皇帝倒了一杯茶。
“陛下息怒。”
“从京都到锦城路途不算近，赵太医估计也才到地方，就算要劝解乔姑娘，可能也需要一些时间。”
“您消消火，莫要着急。”
夜色中，烛火照在龙案后的身影上，皇帝一身明黄龙袍，眸光寒冷，薄唇抿成一线，气压极低。
周围伺候的人，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说话间，皇帝拿起桌上金玉镶嵌的茶壶，对着脸颊照了照。
突然眉心皱得更紧了几分。
“朕老了。”
这一声，带着几分颓然。
“乔伊若是再见，怕是都认不出朕了。”
乔伊自小爱俏，当初刚见面时，两人不算对付，时不时算计对方。
只是每次，他都棋差一着，被乔伊按着打。
说到这里，皇帝忍不住露出一丝笑意，有些得意的挑动眉峰。
“你知道么？因为朕长得好看，哭起来更好看，每次乔伊都不忍心打朕的脸。”
“其他那些惹到她的皇弟们，都被她揍得连亲娘都认不出来。”
旁边的德公公唇角抽动，挥手挥退众人后，忍不住小声嘀咕。
“可是陛下，乔姑娘不打你的脸，不是怕皇后娘娘担心么？”
“奴才有一次路过花园时，好像看到您被乔姑娘按在地上打屁股来着。”
这世上，能打龙屁的人，也就乔姑娘一人了。
皇帝脸色一黑，放下手中反光的茶壶，“你懂什么，每次乔伊打完我，都会给我送金疮药。”
“我那几个皇弟们，可曾得到表姐赠药？”
德公公垂下头，眼中闪过笑意。
想要提醒皇帝，乔伊之所以给他送药，是因为不想让他告状。
但看着皇帝带着点嘚瑟的目光，到底还是忍了下去。
罢了，陛下很久没这么高兴了。
他还是别扫了兴了。
德公公认真地摇头，“自然没有。”
“当时宫中谁人不知，乔姑娘对陛下最是袒护。”
“当初几位皇子抱团欺负陛下，都是乔姑娘把人打跑。”
“因此，乔老爷没少进宫请罪呢。”
想到每次乔父风风火火进宫，明面上为女儿请罪，实际上暗搓搓告状的行为，主仆二人忍不住都笑出声。
“舅父也是个妙人，若不是不知道舅父的行踪，朕还真想在临死之前，再见上舅父一面。”
皇帝脸上因为笑纹显得沟壑越发明显，那双微微下垂的桃花眼中，难得带上几分明澈的笑意，显露出几分年轻时的风姿。
德公公眸光黯了一瞬，勉强扯起笑容，“陛下说什么呢，您的病已经大好了，只要好好调养，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皇帝嗤笑一声。
“小德子，现在连你也跟着他们来忽悠朕不成？”
“太医院那些好听话，也就骗骗下面的朝臣，朕的身体如何，没有人比朕自己更清楚。”
德公公一时无言，眼眶有些发红。
他是之前宫变之时，被乔伊所救的人，之后就一直跟在皇上身边，算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主仆俩感情深厚，在这深宫之中，德公公是难得能与皇帝说几句真心话的人。
“还不是陛下不听劝，忙于政务，对身体的损耗过大。”
连太医都说，陛下的病，是生生熬干了精血造成的。
早些年时，仗着年轻，还不太明显。
年纪大了，那些埋藏的沉疴，趁着一场小病，尽数爆发出来。
以至于皇帝现在不过四十多岁，却比那些六七十岁的人，身体还要虚弱。
德公公抿紧唇，大着胆子，把皇帝的笔墨挪开。
笑着道：“陛下，时辰已经不早了，您该休息了。”
“剩下的事明日再处理就是。”
皇帝皱紧眉头，不高兴时，与乔伊的神态，竟然有几分相似。
“小德子，你的胆子真是越发大了。”
德公公丝毫不怕。
一边整理桌案，一边轻飘飘说了几句。
“奴才也是为了陛下好。”
“陛下不是说过么，乔姑娘最是爱俏，陛下近来总是熬夜，脸色都黯淡了不少。”
“若是乔姑娘看到，估计要不喜了。”
皇帝面色骤变，“你说真的？”
“朕的脸色真的很差？”
德公公坚定点头，“是有些疲色，若是好好休息几日，想必能容光焕发不少。”
皇帝想也不想放下手中的毛笔，利落起身。
“把折子送去太子那里，日后没有大事不要来叨扰朕了。”
他说这话时，太子刚好进门，闻言怔愣了一下 。
小太子五官生得极好，光华内敛，骨相优越。
更出众的，是他那一身养尊处优的气质，不经意抬眼时，带着种审视的压迫感，与皇帝倒是有几分相像。
他显然听到了皇帝的话，露出不赞同的神情。
“父皇，不可。”
“儿臣监国不过数日，好多事务还不熟悉，怎能独断专行，还是父皇来定夺最为稳妥。”
皇帝瞪了他一眼，“有什么不能定夺的？”
“朕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临朝八载。”
“你现在已经十八岁，早该学着临朝理政了。”
他摆摆手，打断太子的话，独断专行道：“朕已经决定了。”
临出门前，开口嘱咐德公公。
“小德子你先留下，告诉赫儿哪些折子是要事，急着处理。哪些是溜须拍马，扔出去就行。”
“再给朕找几个擅长调养身体，美肤健体的太医过来。”
德公公强忍笑意，“遵命。”
松赫被皇帝雷厉风行的行动力，惊得半天没有说话。
在皇帝身影消失后，忍不住开口询问德公公。
“德公公，父皇最近有新宠的嫔妾么？”
德公公惊讶地抬起眸子，“殿下怎么会这么问，陛下对女色一向不算上心。”
不说别的，就连如今后宫中，也只有皇后和几个伶仃的妃子，有名分的妃子加起来不超过二十人，与历朝相比都算极少的了。
松赫越发疑惑，“那父皇要美肤的太医做什么？”
那些东西，不都是后宫的娘娘们，喜欢研究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