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了眼天色，没时间多耽误，翻身上马。
刚要伸手拉小和尚时，余光扫到他胸口浸湿的颜色。
乔伊愣了一下。
指尖在小和尚胸口的位置扫过。
夜色中，玄色衣衫上，暗红色的血迹已经干涸，并不显眼。
她骤然反应过来，“你伤口裂开了？”
她们又是赶路，又是骑马奔波，小和尚怕是不知何时，伤口早就崩开了，却没有说。
“怎么不提醒我呢，要是加重伤势，你又要遭罪了。”
小和尚唇色有些白，笑得不甚在意。
“小僧不想耽误乔姑娘的大事。”
他声音有些哑，喉咙压抑不住有些干痒，轻咳了几声。
有些遗憾地说道：“只是接下来，怕是没有办法陪乔姑娘骑马了。”
乔伊无声叹息一声，“是我疏忽了。”
“你坐马车吧，我先行一步。”
正好南荣漓白的马车在那里，可以给小和尚乘坐。
小和尚笑着点头。
马车上的血迹已经被人收拾干净。
乔伊走前，给小和尚留了一队龙鳞卫保护他。
便着急地想要离开。
不知为何，小和尚心里莫名有些不安，他下意识叫住乔伊。
“乔姑娘。”
乔伊从马上垂下头，美艳的眼尾轻扬，“有话要跟我说？”
小和尚唇抿成一线，脚步在砂石地上踩出声响。
一步一步，走到乔伊马下，抬头看他。
周围天色早就黑了下来，烛火的光晕，在他周身打出一层清辉。
那双被香火浸润过的沉静双目，看向乔伊时，隐约泛起不明显的涟漪。
他心里有很多话想叮嘱。
却不善言辞。
喉头动了动，只简短憋出几个字。
“保护好自己。”
乔伊莫名有点想笑。
她轻“嗯”一声，视线扫过小和尚短短数日，就伤痕累累的模样，莫名有些心软。
“答应你的事情我记得。”
小和尚轻轻抬起眼，有些不确定。
他安静地歪头，月光打在他瓷白的脸上，纯净又易碎，漂亮得有些不真实。
乔伊眼睑控制不住一颤。
被美了一大跳。
本来还想继续画饼的人，顿时话锋一转，笑着开口。
“若是这次我能活着，我就帮你渡劫。”
小和尚惊讶地睁大黑润的眸子，开口的声音带着微颤，“施主说真的？”
不会又在逗他吧？
既然话说出口了，乔伊也没有反悔的心思。
小和尚性子温和。
满心都是完成师父的卦象，渡劫后回去继承寺院，想必不会纠缠。
那不如就当作黄粱一梦，两人都任性一把。
“当然是真的。”
小和尚整个人像是木桩一般，被死死定在原地，连呼吸都下意识停住。
那双漂亮的水眸亮得惊人。
突然的惊喜，让他怀疑自己在做梦。
“小僧一定还没睡醒……”
小和尚僵硬地抬起脚步，向着马车的方向，同手同脚的走去。
“假的……”
一定是假的！
乔姑娘最爱逗人。
这副吓傻了的模样，逗得乔伊轻笑。
“你要是再走，我说不好就要反悔喽？”
小和尚脚步瞬间停住。
猛地转身。
“我等你。”他生怕乔伊后悔，绞尽脑汁，补充道：“小僧会保护好这张脸的。”
他看得出来，乔伊对他或许有情意，但见色起意的成分更多。
被人戳穿本性，乔伊动了动鼻尖，丝毫不觉得羞愧。
“食色性也。”
她就是肤浅，怎么了？
她一没勉强，二没坑骗，大家你情我愿，好聚好散，怎么也称得上是一段良缘。
“那小将军呢？”小和尚轻声开口。
他眉眼低垂，神色有些复杂。
乔伊怔忪一下，仔细打量小和尚的神色。
发现他没有吃醋。
也不是试探。
而是有点……愧疚？
愧疚？
乔伊愣了一下，“你觉得对不住裴烬？”
小和尚惊讶的抬眼。
乔姑娘怎么知道？
难道他表现得那么明显么？
“你表现的很明显。”乔伊毫不迟疑的戳穿。
小和尚耳根发红，下意识侧开脸，有些不好意思的点头。
“是小僧不对。”
“你哪里不对？”乔伊好奇地挑眉，“觉得自己夺人所爱了？”
但她又不是谁的专属。
乔伊刚有点不高兴，就听小和尚的声音响起。
“小僧……插队了。”
“师父曾说过，做人做事，都该遵守规则。”
“这次，确实是小僧不对。”
这一板一眼的模样，多了几分被教条束缚的古板。
乔伊下意识开口逗他，“那你要退让么？”
小和尚眸子漆黑。
他抿紧唇，眼神有些纠结。
低垂的睫羽剧烈颤抖，像是在与二十年来深入骨髓的信念，做着殊死搏斗。
短暂的沉默之后，有些颓败地耷拉下肩膀。
“不愿意。”
小和尚声音有些低，乔伊没有听清，“什么？”
小和尚抬起眉眼，坚定道：“小僧不愿意。”
“旁的东西小僧可以退让，但乔姑娘是人，是小僧……珍视的人。”
“小僧不想让。”
他下颌绷得很紧，第一次不听师父的教导。
心里有点内疚。
却不后悔。
乔伊眼底的笑意越发真实，“好。”
“再见之时，如你所愿。”
她一把拉紧马绳，快速打马，策马离开。
马蹄声渐渐走远，小和尚安静站在原地，脑子迟缓的思考着乔伊最后的话。
唇角的笑忍不住越来越大。
他在怀中摸索片刻，拿出那个眼熟的本子，用炭笔在上面认真写下：
【永寿五年，卯月初五，小僧愿望成真了。】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孔明灯很灵验】
真的很灵验！
他越来越雀跃。
一向注意仪态的人，连走路的背影，都带了几分欢脱。
马车平稳向前追去。
不远处的山尖上，一个拿着千里镜的男子，冷冷放下手。
“呵……”
倒是感人得很。
南荣漓白的指尖从脸颊划过，讥诮地扬起薄唇。
“明明长着同一张脸……”
凭什么你总能这么好运呢？
“南-荣-无-忧。”
这么好的命，也该借给他这个做哥哥的享受一下，才算公平，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