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挑眉，不想搭理人。
“她还没死？”
勾结外敌是重罪。
刘嬷嬷进了大牢，至少一番酷刑招待。
就她那身子骨，竟然扛过来了。
衙役被乔伊突然一问，整个人有些发懵，下意识答道：
“刘嬷嬷已经定了七日后处斩。”
乔伊淡定地坐到窗边的位置。
“你回去吧。”
“我会记得让人给她烧纸的。”
“什么？”衙役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还想再多说两句时，已经被莲华礼貌地请了出去。
看到衙役离开。
谢苡柠有些心神不宁。
她试探地开口，“伊伊，你早就知道刘嬷嬷的事情了么？”
乔伊翻开手中的《风土志》，“你说什么事？”
“她与我有仇的事儿，还是给我下毒的事情。”
谢苡柠呼吸一滞。
没想到乔伊连刘嬷嬷下毒的事情都知晓。
或许是她脸上的震惊太过明显，乔伊勾起唇角。
“我若是连这点警惕心都没有，也活不到这么大岁数。”
不光是这锦城。
就算是京都中，想让她死的人，也不知有多少。
她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恼怒的迹象。
谢苡柠放心的同时，又有些奇怪。
“有人要杀你，你就不生气么？”
“有什么好生气的。”乔伊随手翻了一页，平静道：“最后死的都是她们。”
每年孙嬷嬷烧出去的纸钱，都花了不知道多少。
想到这里，乔伊指尖顿了下。
抬头嘱咐孙嬷嬷，“随便烧点就行，盼着我死的人还多着呢。”
孙嬷嬷上前给她倒了一杯茶，“小姐，已经是最便宜的纸钱了。”
“那就少烧点。”
“再少掌柜就不卖了。”
乔伊拧眉，想开个寿材店了。
正琢磨着，就听到谢苡柠的声音响起。
“我记得姑母提起过，说刘嬷嬷的夫君，当初是裴家小叔的部下。”
“他就是死在了锦城那场战争中。”
“刘嬷嬷之前是姑母身边的人，想必是无意间知晓，当年那场战事的内情，才会记恨上你。”
谢苡柠说的这些事，乔伊早就已经查到了。
见她有些唏嘘的神情，觉得有些有趣。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感到抱歉？”
谢苡柠愣了一下。
若是之前，她或许会觉得。
但是现在……
“我知道，你也有自己的难处。”
“若不是你，不光京都不保，整个大雍也免不了一场生灵涂炭。”
说起来，她还有点佩服乔伊。
这种决断，不是寻常女子，能做得到的。
乔伊笑了笑，“我确实感到抱歉。”
她低垂着眼睑，随手在舆图上面圈画着。
“所以我纵容她一次。”
刘嬷嬷暗中给她下毒那次，她没有深究。
若是失败后，刘嬷嬷就此收手，她只会当做不知情。
可是……
乔伊缓缓抬起头，眉眼含笑。
“我的耐心，只有一次。”
错过了，就只能去死。
她合上书册。
还是准备再上楼睡上一会儿。
知晓乔伊孕期嗜睡，孙嬷嬷也没再拦着。
接下来几日，倒是难得地平静。
平静的乔伊都有些不习惯了。
午睡醒来。
乔伊算了下时间，抬头问孙嬷嬷，“这几日有没有京都传来的信件？”
孙嬷嬷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走到梳妆台前翻了下。
“今日上午送来了两封信，当时小姐还没醒，老奴差点给忘了。”
她笑着把两封用火漆封口的信件递过来。
一封，是京都商铺的掌柜寄过来的。
另一封，是孙奕泽传来的。
乔伊拿起孙奕泽那封信，抬手展开。
孙奕泽端正的字迹，映入眼帘。
【小姐密启：
今日早朝得报，翟知聿本以叛国罪定论，本应秋后刑决，然其幡然供述祭月发兵动向，戴罪立功。
更得镇北郡王求情，圣心怜悯，改斩首为流放。】
乔伊眸光微动。
镇北郡王……那不是裴宁的外祖么。
她突然明白，之前翟知聿改口，帮裴宁脱罪的原因了。
想必裴怀拙之前，暗中与翟知聿达成合作。
镇北郡王帮翟知聿保住性命。
翟知聿便帮裴宁洗清嫌疑。
乔伊啧了一声。
“蛇鼠一窝。”
她目光继续下滑。
注意到末尾加密的小字。
【祭月之部，于月末发兵攻城，锦城危。万望小姐速归。】
乔伊懒洋洋抬起信纸，在火烛上燃尽。
面上没有什么异常。
孙嬷嬷咬断手中的丝线。
拎起缝制好的里衣，笑着对乔伊比了比。
“小姐，你看老奴这合欢花，绣的合不合你的心意。”
乔伊自小爱美，喜艳色。
孙嬷嬷这手出色的绣活，就是为了乔伊特意练出来的。
素白的里衣上，用了双面绣法，细腻地藏起针脚，摸起来顺滑平整，柔软舒服。
乔伊爱不释手。
嘴上却抱怨出声。
“都跟你说了，你现在眼睛不好，少做这些精细的活儿。”
“莲华的绣工也不错，你想做什么，交代她动手就是。”
孙嬷嬷笑了笑。
“那些外衫交给旁人倒是可以，里衣这种贴身的衣裳，还是自己动手最仔细。”
乔伊垂眸笑笑，让人把里衣收好。
孙嬷嬷这才想起来，随口问道：“老奴见到有奕泽的传信，可是京都有什么事？”
乔伊又慢吞吞坐回软椅上，“他说翟知聿贱人命大，暂时死不了了。”
孙嬷嬷眼中闪过一抹惊讶。
猜到可能有什么隐情。
很有分寸的，没有多问。
刚巧此时，余婶送来新做好的糕点。
酥香的荷花酥，配上清冽甘甜的青茶，乔伊忍不住多用了两块。
她隐约感觉，有些积食的饱胀。
顶着孙嬷嬷发愁的目光，主动起身，下楼走了两圈。
却刚好遇见，抱着账本愁眉苦脸的谢苡柠。
见到乔伊出现，她眼睛一亮，急忙走了过来。
“伊伊，你会不会看账本啊？”
“今日父亲送来京都的账册，表面上看，像是一切正常，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撒娇似地摇了摇乔伊的袖子。
求着乔伊帮忙。
乔伊却手指一点，“这点小事，你找孙嬷嬷就行。”
“这么多年，乔家内宅的账目，可都是孙嬷嬷掌管。”
“就连翟知聿含糊账目，多支了一两酒钱，都能被她的火眼金睛发现。”
孙嬷嬷被夸得心里舒坦。
“还不都是小姐这个师父教的好。”
她示意乔伊继续散步，顺手接过谢苡柠手中的账册。
不过片刻，就圈画出几处错处。
口中还不忘教导谢苡柠。
“其实，这些掌柜作假的手段，并不算高超。”
“不过是用‘飞洒’之术，把有些大额收支，化整为零，分散到各处，造成很多虚假的损耗。”
“若是查账的人没有经验，很难在繁杂的账目中，精准核实这些小额开销的真伪。”
谢苡柠眸光越听越亮。
她感激地笑道：“孙嬷嬷，你真是太厉害了，你说的我都记下了。”
“可惜我明日就要回京了，不然还真想在您身边，再多学些东西。”
“这又不是什么难事。”乔伊不知何时，绕到两人身边。
笑着看了眼孙嬷嬷，“不如孙嬷嬷你提前回京，去帮谢苡柠一把。”
“待我过几日回去，再回来乔家。”
孙嬷嬷明显愣了一下。
她攥紧手，似乎有些伤心。
确认道：“小姐不让老奴随身侍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