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下个路口分开。
乔伊身边只剩下小和尚一人。
小和尚似乎更紧张了。
他袖口中捏着凌肖留下来的匕首，死死攥着不敢撒手。
那双黑曜石般的眸子显得越发黑亮清润。
认真的模样，看得乔伊想笑。
“不用这么紧张。”
“这山这么大，祭月的人一时半会，还寻不到咱们。”
“待一会夜色暗下来，就更安全了。”
小和尚却不敢放松。
他一只手拉着乔伊，小心向前面走去。
总算，在夜幕降临之前，找到了一个隐蔽的山洞。
洞中散落许多干草，还有没用完的火烛，应该是之前上山打猎的猎户，临时的落脚之处。
小和尚把身上的外衫脱下来，铺在干草上。
手腕上不小心落下一只蚊子。
乔伊卷起手中的丝绢，想要把蚊子拍死。
却看见小和尚抬起手。
轻轻把蚊子驱赶出山洞。
乔伊有些吃惊，“怎么放走了？”
咬人的坏东西，留着做什么。
小和尚温和的笑笑，“佛曰：众生平等。蚊虫虽小，却也是一条生命。”
“是小僧突然闯入它的地盘，本就失礼在先。”
“又怎能因它恼人，就随手了断它们的生路呢。”
有点道理。
但是乔伊不听。
她抬脚踩死一只险些爬到脚上的虫子。
戏谑地开口说道：“你连只蚊子都不舍得杀，若是真遇到危险，我能指望你保护我么？”
那袖中的匕首，想必只能当个摆设了。
小和尚动作微顿，轻叹一声。
垂着眸子转开话题。
“可以休息了。”
乔伊这才走过来。
柔软的稻草被小和尚鼓捣之后，竟然还有些松软，坐着比地面舒服多了。
她坐在一边，伸手拍了拍旁边空余的位置。
“你坐这里吧，地上太凉。”
“我一个人也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
小和尚想了想，到底坐了过来。
乔伊自然的靠了过去，轻轻阖上眼睛。
“天彻底黑了就叫我。”
说着，已经迷糊过去。
小和尚看着她疲惫的脸色，轻轻压低肩膀，让乔伊靠得更舒服一些。
似乎感受到人的气息，蚊子不时围着这里绕。
小和尚轻轻挥手，想把蚊子赶走，却难免有没看住的地方。
乔伊的手腕上，浮现一个红色的蚊子包。
小和尚愣了一下。
只觉得那红肿的大包，在乔伊细嫩的手背上，显得分外刺眼。
他抿紧唇，轻轻撩起衣袖。
两只胳膊松松环住乔伊。
看到有蚊子过来吸血，也没有驱赶的打算。
这些蚊子若是不吃饱，想必不会放弃。
与其如此，不如他来。
果然，有了小和尚的献身，乔伊睡得更熟了。
小和尚眼底漾起一丝笑意。
……
乔伊清醒的时候，感觉脖子有点酸。
“什么时辰了？”
含糊的问话带着呢喃的睡意。
小和尚侧头看她，“申时了。”
距离天黑不远了。
洞口外的凉风吹了进来，乔伊清醒了不少。
她视线转向小和尚。
刚好看到小和尚在整理袖口，也没太在意。
站起身，在洞口中活动一下身体。
“我打算天黑后开始渡河，你要一起，还是找个地方等我。”
其实本心上，乔伊不想带他。
“我有专门学过浮水，也能长时间憋气，若是你水性不好，还是不要跟着我了。”
“若是在河中不小心腿脚失力，会很危险。”
小和尚按着酸麻的肩膀，闻言抬头认真看着乔伊。
“对于乔姑娘而言呢？”
“什么？”
“是不是也很危险？”
乔伊愣了一下，缓缓笑开了，漂亮的眸子直直盯着小和尚。
“你担心我啊？”
小和尚被她灼热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
他微微垂下眼睑。
“嗯。”
这一声像是从鼻腔发出的，有些闷。
乔伊觉得有趣，站到小和尚身前，伸出有些凉意的手指，抬起小和尚那张瑰丽的脸，缓缓开口。
“若是担心我，就别让我担心。”
“回锦城去等我。”
“乖。”
最后一声带着几分诱哄。
小和尚莫名红了耳根。
他指尖颤了一下。
伸手把乔伊的手拿了下来。
平静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自知的不满。
“施主总是这般捉弄人么？”
乔伊挑眉。
不知道小和尚怎么突然不高兴了。
“我哪里戏弄你了，这是关心，懂不懂？”
小和尚长出一口气。
抬头认真看向乔伊，“我会水，不然当初从山上掉入河中，早就没命了。”
“小僧与你一同前往。”
“待到……”他顿了顿，垂着眸子，没有看乔伊，轻声道：“待到锦城之困解决，裴将军安然无事，小僧会离开。”
他突然起了离开的心思，乔伊不由愣了一下。
“怎么突然要走？”
她真的有点好奇。
小和尚捻着手指，声音有些低，“就算再留下去，施主也不会嫁给小僧吧？”
“而且，以我的身份，继续留下来，只会成为施主的负担。”
他与南荣漓白那相似的样貌，不管是谁见了，都会怀疑他的身份。
他自己倒是不在意。
可是却不想乔伊为此受困扰。
乔伊注意到，小和尚又改了称呼。
她心知小和尚说得对。
她从未想过嫁人。
之前逗弄小和尚，也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她多少有些受不住诱惑。
只是现在，小和尚决定离开。
乔伊却不觉得有多高兴。
反而有些……不舍？
不舍？
这种陌生的情绪，让乔伊都愣了一下。
她眼神认真从小和尚身上扫过。
突然，视线一顿。
一把握住小和尚的手腕，把他的袖子撸上去。
十几个蚊子包，几乎在小和尚白嫩的手臂上，连成一长串。
乔伊看着都觉得痒痒。
她轻吸了一口气。
有些讶异的开口，“你为了给我吸引蚊子？”
小和尚轻轻拽回手，不觉得有什么。
甚至难得开了个玩笑。
眉眼含笑道：“我佛慈悲，小僧也算是日行一善了。”
乔伊这般心肠冷硬之人，也不免感觉心尖被什么东西，柔软的触碰了一下。
“傻子。”
“不知道邀功的么？”
“让我感动了，没准就答应你了呢。”
小和尚现在多少有点了解乔伊的性子了，一听就知道她又在逗人。
没在意的顺口答道：“好，小僧期待那一日。”
说话间，他从怀中拿出引火石，捡着地上的干树枝，升起一小团火。
火堆的位置偏开一些，烟尘刚好吹不到乔伊。
乔伊一双笑眼认真的看着他。
越看越觉得喜欢。
细腻。
用心。
坦诚直率。
难得有一颗赤子之心。
长还得好看。
嗯……身材也不错。
这样的人，换做是谁，想必都会有几分动心。
乔伊从来不是个别扭的人。
也不让自己受委屈。
在小和尚烤饼之时，直白的开口。
“留下吧。”
“我不想你走。”
小和尚手腕一颤，险些把干饼扔到火堆中。
缓了一下，这才有勇气抬起头，直直看向乔伊。
“如果小僧留下……施主会试着喜欢小僧么？”
“嗯？”乔伊有些惊讶，“你不该问我能不能嫁给你么？”
小和尚认真摇头。
“小僧已经明白了，没有感情是不能成亲的。”
“所以……”他喉头快速滚动几下，小心道：“乔施主，你可以试着喜欢小僧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