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坞堡的土坯墙在暮色里泛着青灰,陈家的小院更是简陋得一目了然 —— 院墙是用黄泥糊的,墙根处爬着几株蔫巴巴的野菜;院里只有一张缺了腿、用石头垫着的石桌,几条粗糙的木凳歪歪扭扭地摆着;西厢房是夯土垒的,屋顶铺着稀疏的茅草,风一吹就 “沙沙” 作响;灶房里,一口豁口的陶锅挂在三脚架上,旁边堆着半筐粟米和一小捆柴火,除此之外,再无像样的物件。
陈李氏正蹲在灶房门口择野菜,枯瘦的手指在灰灰菜里翻拣,把发黄的老叶掐掉,扔进旁边的竹篮。赵小草蹲在她身边,帮着递柴火,陈香荷、陈香兰则在院角翻找能喂鸡的草籽,几个孩子的短褐都打了好几块补丁,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细瘦的小腿。于木两兄弟今天带东西回于家村。
“阿婆,阿母咋还不回来?” 陈长林攥着根木棍,在地上画圈圈,小脸上满是期盼。
陈李氏抬头望了望坞堡入口的方向,眉头轻轻皱起:“快了,你阿母说今天会带‘稀罕东西’,定是耽搁了。” 话虽这么说,她手里的动作却慢了些 —— 自从于甜杏开始 “外出做工”,家里才算告别了顿顿野菜粥的日子,每天能吃上白米、还能尝到肉,可这 “稀罕东西”,她实在猜不透是什么。
“阿婆,阿母说的稀罕东西会不会是肉?” 陈长林攥着木棍在地上画圈,小脸上满是期待,上次于甜杏带的蛋糕,他舔着嘴唇记了好几天。
就在这时,西厢房的门 “吱呀” 一声轻响,于甜杏从屋里走出来,肩上扛着个鼓鼓囊囊的粗布兜,布兜被塞得满满当当,边角还露着些从没见过的物件。陈长林眼睛一亮,扔下木棍就冲了过去:“阿母!你回来啦!”
陈大湖、陈长田也赶紧迎上去,一左一右接过布兜,只觉得入手沉甸甸的,差点没站稳:“阿嫂,这里面装的啥?这么沉!”
于甜杏抹了把额角的汗,脸上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都是好东西,快放石桌上,让大家开开眼!”
众人簇拥着把布兜放在石桌上,陈李氏凑上前,看着布兜里露出来的陌生物件,眼神里满是好奇。这布兜是于甜杏从清风小区回收回来的旧帆布改的,比家里的粗麻布结实,此刻鼓鼓囊囊地堆在简陋的石桌上,竟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于甜杏先从布兜角落掏出两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外壳是她不认识的材质,冰凉光滑,上面还连着块黑色的板子,看着像块小石板。“这叫太阳能电灯,不用添油,不用点蜡,晒一天太阳,就能亮一整晚!” 于甜杏说着,把其中一个盒子放在石桌中央,指着黑色的板子,“这面要朝着太阳晒,才能攒住‘光’。”
陈李氏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电灯,指尖传来的冰凉触感让她缩回手,眼里满是疑惑:“这玩意儿能亮?没火没油的,咋亮啊?这种物件,莫不是你被人骗了?” 在她的认知里,照明全靠油灯和火把,油灯要省着油,往往只点一小盏,昏昏暗暗的;火把烟大还费柴,只有走夜路时才舍得用,她从没见过不用火就能亮的东西。
赵小草也跟着点头,双手拢在袖子里,不敢上前:“阿嫂,这东西看着怪金贵的,别是中看不中用吧?咱们家这条件,可经不起糟蹋。”
于甜杏没多解释,只是笑着按下电灯侧面的小按钮。“啪” 的一声轻响,暖黄的灯光瞬间从透明灯罩里洒出来,像一轮小太阳,把石桌周围照得亮堂堂的,连地上的草屑、石桌的裂纹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的娘哎!亮了!真亮了!” 陈李氏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手里的野菜掉在地上,眼睛瞪得溜圆,嘴唇哆嗦着,“这…… 这简直是神仙赐的物件!比王家的琉璃灯还亮!” 她这辈子,只在洛阳王府当丫头时,见过一次琉璃灯,那光亮远不如眼前这 “电灯”,却已是她见过最亮的东西。
陈长林、陈长山几个孩子 “哇” 地一声围了上来,伸手想去摸灯光,指尖却只碰到一片温热的空气,吓得赶紧缩回手,又忍不住从指缝里偷看,小脸上满是惊奇。“阿母,这光咋摸不着啊?” 陈长山仰着小脸,眼睛亮得像星星,“比火把亮多了,还不冒烟!”
于甜杏笑着把电灯往院子中间挪了挪,灯光范围更大了,连院角茅草屋顶的纹路都照得清清楚楚。“这就是太阳能的好处,干净又亮堂,以后咱们磨豆腐再也不用摸黑,你阿婆做针线也不用眯着眼了。”
她又从布兜里掏出一个长筒状的物件,比手腕粗些,顶端是透明的:“这叫太阳能手电筒,跟电灯是一个道理,晒了太阳就能亮,揣在怀里,走夜路也不怕了。” 说着,她按了下开关,一道细长的光柱射了出去,直直打在院墙上,映出一个明亮的光斑,比弓箭射得还远。
陈大湖看得眼睛都直了,伸手想去拿手电筒,又怕弄坏了,手指在半空停了半天:“大嫂,这玩意儿能照多远?每次清晨去镇上卖豆腐,起早摸黑的,有了这,就不用怕摔沟里了。” 他想起上次被流民抢钱的事,心里还发怵,这手电筒看着,说不定还能防身。
于甜杏笑着把手电筒递给她:“你试试,能照挺远的,遇到危险,晃他们的眼,咱们就能趁机跑。”
陈大湖小心翼翼地接过手电筒,手指都有些发颤,按了下开关,光柱瞬间扫过坞堡的土坯墙,连墙上的泥痕都看得明明白白,他忍不住来回晃着,嘴里不停念叨:“神奇!太神奇了!这比火把好用一百倍!以后去镇上,再也不用摸黑赶路了!”
陈长田凑在电灯旁边,手指轻轻抚摸着外壳,眼神里满是向往:“阿母,这电灯晒一天,真能亮一整晚?那咱们晚上就能在院子里学写字了?” 他总盼着能有足够的光亮,好好琢磨那些带插图的课本,可家里的油灯只敢点一小盏,昏得根本看不清字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