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沧澜的眼神,是白玖玖从未见过的凝重。那重量,甚至超过了刚才审判白箬莱的时刻。
“随我来。”
大长老没有多言,转身拄着木杖,向长老殿的后方走去。
白玖玖压下心中的疑问,默默跟上。
两人穿过一条幽深的回廊,来到一扇巨大的石门前。石门上雕刻着繁复的星辰图谱,散发着古老而沧桑的气息。
白沧澜伸出干枯的手,按在石门中央。他口中念诵着晦涩的咒文,石门上的星辰图谱随之亮起,缓缓转动。
“轰隆隆——”
沉重的石门向两侧开启,一股浓郁到极致的灵气扑面而来,其中还夹杂着无数狐族先辈的魂力气息。
门后,是青丘的禁地——先祖祠堂。
数以千计的灵位牌,从地面一直排列到祠堂的穹顶,每一块牌位上,都萦绕着淡淡的魂光,如同夜空中的繁星。
这里供奉着青丘历代所有九尾先祖和为族群做出过巨大贡献的英魂。
“玖玖,你看。”
白沧澜指向祠堂最深处,最高的那一层。那里只孤零零地摆放着两块灵位牌,比其他的都要新一些。
白玖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心脏猛地一跳。
那两块牌位上,刻着她无比熟悉,却又无比陌生的名字。
——白宸。
——苏晚。
那是她父母的名字。
“我爹娘的灵位……为什么会在这里?”白玖玖的声音都在颤抖。
先祖祠堂,只有九尾天狐和对族群有不世之功的英魂才能入内。她的父母只是普通的六尾狐妖,怎么会有资格……
“因为,他们不是普通的狐妖。”白沧桑走到那两块灵位前,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怀念与哀伤。
“你的父亲白宸,是我的关门弟子,也是我选定的下一任大长老继承人。你的母亲苏晚,则是上古神巫一族的最后血脉,拥有预见未来的能力。”
白玖玖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大长老的继承人?神巫血脉?
这些信息,像一道道惊雷,在她脑海中炸开。她从小就是孤儿,族中的长辈只告诉她,她的父母在一场意外中双双殒命。她从未想过,他们竟有如此显赫的身份。
“那他们……到底是怎么死的?”她追问道。
“为了守护一件东西。”白沧桑转过身,神色无比严肃,“一件足以颠覆三界的魔器——镇魂镜。”
“镇魂镜?”
“不错。”白沧澜沉声道,“三百年前,魔尊重楼意图冲破人魔两界的壁垒。他带来的,便是这面镇魂镜。此镜能吸食生灵魂魄,化为己用,歹毒无比。当年,人、妖两族联手,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才将魔尊重楼击退,并将镇魂镜击碎。”
“镜身被封印在我青丘,由历代大长老看管。而破碎的七块镜片,则散落人间,被我妖族和人间的道门高人分别设下封印。”
他看着白玖玖,一字一句道:“你的父母,就是当年负责封印其中三块镜片的守护者。二十年前,魔族余孽突袭,想要夺回镜片。你的父母为了保护封印,与魔族力战,最终……双双殉难。”
白玖玖踉跄着后退一步,扶住了身旁的柱子。
原来……她的父母不是死于意外,而是死于和魔族的战斗。他们是英雄。
可笑自己这么多年,竟对此一无所知。
“白箬莱……”她咬着牙,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恨意,“这件事,他是不是也知道?”
“他知道。”白沧桑点头,“他当年是你父亲的师弟,天赋卓绝,却心胸狭隘,一直嫉妒你父亲。你父母身故后,他便动了夺取镇魂镜的念头。他勾结魔族,就是想找到所有镜片,重组镇魂镜,借此掌控三界。”
“这些年,他一直在人间寻找镜片的下落。而他给夜霖珏下血咒,也并非偶然。”
白沧澜看着她,抛出了一个更惊人的秘密。
“因为夜霖珏的生母,容妃,就是当年与你父母一同封印镜片的人族高人之后。其中一块镜片,就封印在容妃的血脉里,代代相传。白箬莱毒杀容妃,诅咒夜霖珏,就是为了削弱封印的力量,方便他日后夺取镜片!”
白玖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都串联了起来。
容妃的死,夜霖珏的血咒,白箬莱的阴谋,魔族的异动……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那面破碎的镇魂镜。
“所以,魔族近来在人间大肆活动,就是在寻找那些镜片?”
“不错。”白沧桑神色凝重,“他们已经找到了两块。白箬莱负责的那一块,恐怕也早已落入他手。如今,算上夜霖珏血脉中的那一块,仍有四块镜片下落不明。”
他走到白玖玖面前,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眼神郑重无比。
“玖玖,这就是我要交给你的任务。”
“我要你,代你父母,完成他们未竟的使命。我要你回到人间,找到剩下的四块镇魂镜碎片,将它们带回青丘!决不能让它们落入魔族之手!”
这番话,如同一座沉重的大山,压在了白玖玖的肩上。
她要面对的,不再仅仅是救自己的爱人,而是要与整个魔族为敌,肩负起守护三界的重任。
她沉默了许久,消化着这庞大而沉重的信息。
良久,她抬起头,眼中的迷茫和震惊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走到父母的灵位前,郑重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爹,娘。”
“女儿不孝,今日方知真相。”
“你们放心,女儿定会继承你们的遗志,找回所有镜片,守护青丘,守护人间。绝不让白箬莱和魔族的阴谋得逞!”
说完,她站起身,转身面对白沧桑,眼神锐利如刀。
“大长老,我需要青丘的帮助。”
“说。”
“我需要一份人间详尽的地图,标注出所有灵脉汇聚之地和可能有上古封印的场所。我还需要调动青丘在人间所有眼线的权力,随时向我汇报魔族的动向。”
“最后,”她顿了顿,“我想进藏书阁,查阅所有关于镇魂镜和上古封印的卷宗。”
白沧桑看着她,眼中满是赞许和欣慰。
在如此沉重的打击和压力下,她没有崩溃,反而迅速冷静下来,理清了思路。这孩子,真的长大了。
“准。”他从怀中取出一块青玉令牌,递给白玖玖,“这是青丘的长老令,持此令,如我亲临。青丘所有资源,任你调动。”
“至于卷宗,”他笑了笑,“你父母当年留下了一本手记,就藏在他们的灵位之后。或许,那里面有你想要的答案。”
白玖玖心头一震,连忙转身,小心翼翼地取下父母的灵位。
灵位后面,果然有一个暗格。
暗格里,静静地躺着一本泛黄的牛皮手记。
白玖玖颤抖着手,拿起手记,轻轻翻开。
扉页上,是父亲白宸龙飞凤舞的字迹。
“赠吾爱妻苏晚,愿此生共护山河,死生不负。”
旁边,还有一行娟秀的小字,是母亲苏晚的回应。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无怨,无悔。”
短短两行字,跨越了二十年的时光,狠狠地击中了白玖玖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她紧紧抱住那本手记,像是抱住了她从未感受过的,父母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