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宫宴,我喝多了酒。”皇后的眼泪滚滚而下,“宋云来找我商议事情,我们……我们一时糊涂,就……”
她捂住脸,整个人颤抖起来:“我以为不会有事,可没想到,我居然怀孕了。”
“那时候陛下已经有两年多没来过坤宁宫。”皇后惨笑,“如果让他知道我怀了别人的孩子,我们全都得死。”
“所以你决定生下来。”夜霖珏的声音冷得像冰。
“是宋云说的。”皇后抬起头,眼神里闪烁着疯狂的光,“他说,既然怀了,不如就生下来,让我们的儿子当上太子,将来继承江山。”
“于是你们设计,让父皇以为太子是他的孩子。”
“我让宋云给陛下下了药。”皇后的声音越来越小,“那药能让人神志不清,事后不记得发生了什么。那一夜,我把陛下灌醉,送到坤宁宫。第二天,陛下醒来,以为是他临幸了我。”
她低下头,声音里满是自嘲:“三个月后,我对外宣布怀孕。所有人都以为那是陛下的骨血。”
白玖玖终于明白了。
这个女人不仅心狠手辣,还胆大包天。她居然敢欺君,让一个私生子当上了太子。
“可你们还是不放心。”夜霖珏继续道,“你们怕纸包不住火,怕有一天真相败露。所以你们又给父皇下了慢性毒,想让他早点死,好让太子名正言顺地继承皇位。”
“是宋云的主意。”皇后哭着说,“他说只要陛下死了,曜儿就是新帝,到时候谁也查不出真相。那种毒很隐秘,外人只会以为陛下是劳累过度,积劳成疾。”
她抬起头,满脸泪痕:“可我们没想到,陛下的身体比想象中还要硬朗。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虽然越来越虚弱,却始终没死。”
“于是你们越来越焦急,手段也越来越激进。”夜霖珏冷笑,“秋狩刺杀,苏家联姻,甚至万寿节逼宫,都是你们的手笔。”
“我只是想让曜儿当上皇帝。”皇后的声音嘶哑,“他是我的儿子,我亲手养大的孩子。我不能让他一无所有。”
“所以你可以为了他,害死那么多无辜的人?”白玖玖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里满是愤怒,“那些妃嫔,那些孩子,他们做错了什么?他们只是想好好活着!”
皇后沉默了。
良久,她才低声说:“我知道我有罪。我该死。但曜儿是无辜的,他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一直以为自己是陛下的儿子。七皇子,求你了,放过他。”
夜霖珏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任何怜悯。
“林风,拿着供状去见父皇。”他转身往外走,“告诉父皇,人证物证俱在,该如何处置,请父皇定夺。”
“不!你答应过我的!”皇后疯了一样扑到铁栏前,用力摇晃着栏杆,“你说只要我招供,就会放过曜儿!”
夜霖珏停下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
那一眼,冷得像在看一具尸体。
“本王什么时候答应过你?”他的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弧度,“本王只是说,父皇可以考虑。至于最后会不会饶他,那是父皇的决定,与本王无关。”
“你骗我!你骗我!”皇后尖叫起来,声音在牢房里回荡,“七皇子,你会不得好死的!你会像你母妃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夜霖珏没有再回头。
他大步走出天牢,白玖玖跟在他身后。
走到外面,阳光刺眼。白玖玖眯着眼睛,却发现夜霖珏的背影有些颤抖。
“殿下……”她轻声叫他。
夜霖珏没有回应,只是抬起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很久之后,他才低声说:“母妃当年,应该也很痛苦吧。”
白玖玖的心一紧。
她知道,这个表面冷酷的男人,内心其实比谁都柔软。他只是把所有的脆弱都藏在了那副面具之下。
“走吧。”夜霖珏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还要去见父皇。”
***
养心殿。
皇帝坐在龙椅上,面色苍白得可怕。
林风把供状呈上,皇帝接过,一字一句地看完。他的手越抖越厉害,到最后,整张纸都在颤抖。
“这就是真相?”他的声音嘶哑,带着难以置信,“景曜……不是朕的儿子?”
“是。”夜霖珏跪在地上,声音平静,“儿臣已命太医院验过血脉,太子与父皇并无血缘关系。”
“而且这些年,皇后与宋云合谋,害死淑妃娘娘,害死容妃娘娘,还有那些无辜的妃嫔和孩子。”夜霖珏抬起头,眼神冰冷,“父皇体内的毒,也是她和宋云所下。”
皇帝闭上眼,一滴浊泪滚落下来。
“朕……朕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他的声音颤抖,“朕最信任的国师,朕明媒正娶的皇后,还有朕一直以为是亲生的太子……全都在骗朕?”
殿内一片死寂。
良久,皇帝才睁开眼,眼神变得冰冷而决绝:“传旨。”
“皇后勾结外人,谋害妃嫔,欺君罔上,罪不可赦。即刻赐死,尸体火化,不得入皇陵。”
“太子夜景曜,谋逆不忠,即刻处斩,暴尸三日。”
“皇后娘家,全族流放边疆,永不录用。”
“太子党羽,一并查办,从严处置。”
“对外宣称,太子谋逆,已伏诛。其余一切,列为机密,不得外传。”
每一道旨意,都像一把刀,狠狠地剜在人心上。
白玖玖站在殿外,听着这些冰冷的判决,心里涌起一阵悲凉。
帝王无情。
为了皇室的颜面,为了江山的稳定,那些真相永远不会公之于众。那些无辜枉死的女人和孩子,连一个说法都得不到。
她想起容妃,想起淑妃,想起那些连名字都没留下的妃嫔。
她们曾经也是父母捧在手心里的女儿,是满怀憧憬进宫的少女。可最后,她们连一捧黄土都没能留下,就这样消失在历史的尘埃里。
“白姑娘。”
燕北月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
他还穿着那身破烂的道袍,脸上的伤口结了痂,整个人看起来憔悴又疲惫。
“你怎么来了?”白玖玖问。
“来复命。”燕北月看向养心殿的方向,“宋云的事,我必须亲自向陛下请罪。”
白玖玖沉默了一会儿:“你会怎么样?”
“解散天师府,我会离开京城。”燕北月淡淡道,“至于宋云的罪,我会用余生来赎。”
“你要去哪?”
“不知道。”燕北月摇头,“也许云游四方,也许找个地方隐居。总之,我再也不会自称天师了。”
他说完,转身走进养心殿。
白玖玖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这个冷面道长,终究还是选择了正义,即使代价是毁掉自己的一切。
***
三日后,午门外。
刽子手高高举起鬼头刀,阳光下,刀刃寒光闪烁。
“时辰到——斩!”
刀落,人头滚落。
围观的百姓爆发出一阵欢呼。
白玖玖站在远处的茶楼上,看着这一幕,却怎么都高兴不起来。
“在想什么?”夜霖珏走到她身边,递过来一杯茶。
“在想那些死去的人。”白玖玖接过茶杯,却没有喝,“她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命运?”
夜霖珏沉默了一会儿:“生在帝王家,本就是一场赌博。”
“可她们输得太惨了。”白玖玖的声音很轻,“连一个公道都没有。”
“会有的。”夜霖珏忽然说。
白玖玖转头看他。
“等我当上皇帝。”他的眼神坚定,“我会为她们正名,会让所有人知道真相,会让她们的牌位进入太庙,受后世香火。”
白玖玖愣住。
这个男人,原来一直都记得。
他不是无情,只是把所有的情感都藏在了心底最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