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
夜霖珏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实。
“这些信,全是她写给李贵妃的。”
白玖玖的心猛地一跳。
皇后?
那个看起来端庄温婉,母仪天下的皇后?
她怎么会和李贵妃有牵扯?
夜霖珏没有理会白玖玖的震惊,他一封封地看下去,速度极快,那双血红的眼睛里,风暴在凝聚,杀意在沸腾。
每一封信,都像是一把沾满毒药的刀,揭开了一桩桩被尘封多年的阴谋。
“呵……”夜霖珏再次发出冷笑,笑声里充满了无尽的悲凉与嘲讽,“好一个姐妹情深,好一个后宫典范!”
他将信纸狠狠摔在桌上。
“殿下?”白玖玖小心翼翼地开口。
夜霖珏抬起头,那片血红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一字一句,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
“她们联手,陷害了长公主的生母淑妃,让她被父皇厌弃,郁郁而终。”
“她们联手,在我母妃的安胎药里下毒,又用这支簪子,日复一日地加深毒性,确保我母妃必死无疑!”
“她们联手,将所有的罪证,都推到了一个早已失宠的嫔妃身上,让她背着滔天罪名,被打入冷宫,屈辱死去!”
“甚至……”夜霖-珏的呼吸变得粗重,他指着其中一封信,“就连苏婉仪的婚事,秋狩的兽潮,都是她们一手策划!为的,就是彻底除掉我!”
一桩桩,一件件,全是皇后与李贵妃的“杰作”。
白玖玖彻底呆住了。
她以为青丘的内斗已经足够肮脏,可跟这皇宫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孩子过家家。
用最亲密的伪装,行最恶毒之事。
那个看似与世无争,处处维护太子的皇后,竟然才是这一切罪恶的源头!
李贵妃,不过是她手中最锋利,也最愚蠢的一把刀。
“那这个账本呢?”白玖玖指了指那个深蓝色的册子。
夜霖珏拿了起来,随手翻了几页,嘴角的弧度愈发冰冷。
“这是她们的‘功劳簿’。”
“收买太医,花了多少银子。”
“堵住宫人、太监的嘴,封口费是多少。”
“甚至……”夜霖珏的视线停在某一页,顿了顿,“贿赂城外黑风山的黑风大王,让它派小妖骚扰‘好运来’,也记在上面。”
白玖玖的火气“噌”的一下就冒了上来。
好啊!
原来当初那些来捣乱的小妖,根源也在这里!
她就说,好端端的,怎么会有妖怪特意跑来跟她的酒楼过不去。
“证据确凿!人证(李贵妃)物证俱在!”白玖玖有些激动,“殿下,我们现在就拿着这些东西进宫面圣!让皇帝看看他娶的好皇后,养的好儿子!”
只要扳倒了皇后和太子,夜霖珏的危机不就解除了吗?
她的任务,也能更快完成!
然而,夜霖珏却摇了摇头,那双血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深沉和冷静。
“没用的。”
“什么?”白玖玖不解。
“你以为,父皇当真什么都不知道吗?”夜霖珏的声音冷得像腊月的寒风,“太子是他最看重的儿子,皇后是他亲自册立的国母,是大周的脸面。为了皇家的颜面,为了朝局的稳定,他会怎么选?”
白玖玖哑然。
是啊,皇帝……会为了一个死去多年的妃子,一个不受宠的儿子,去动摇国本吗?
答案,显而易见。
“他不会信。”夜霖珏替她说了出来,“或者说,他会假装不信。他会以证据不足,或李贵妃疯癫之言不可信为由,将此事强行压下。然后……杀了我们,销毁所有证据,让这件事,永远成为一个秘密。”
一股寒意顺着白玖玖的脊椎爬了上来。
她光想着证据确凿,却忘了人心,才是最不可测的东西。
尤其,是帝王之心。
“那……那我们怎么办?”白玖玖有些无措,“难道就这么算了?任由他们逍遥法外?”
“算了?”夜霖珏重复着这两个字,笑了。
那笑容,森然,决绝。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怎么能算了?”
他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走了两步,身上的杀气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运筹帷幄的沉静。
“直接告到父皇那里,是下下策。”
“我们,要换一种玩法。”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桌上的信件和账本上,那不再是仇恨的宣泄,而是猎人看待猎物的审视。
“父皇可以不在乎真相,但他不能不在乎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不能不在乎满朝文武的看法。”
“三天后,是父皇的万寿节。”
夜霖珏的计划,在脑中飞速成型。
“我要在这三天之内,让这些‘证据’,变得人尽皆知。”
“我要让皇后和太子,站在风口浪尖上,接受所有人的审判!”
“到了那个时候,父皇就算想保,也保不住!”
白玖玖听得心潮澎湃。
这一招,叫釜底抽薪,叫舆论压顶!
比单纯的告御状,高明了何止百倍!
“我需要你帮忙。”夜霖珏看向白玖玖。
“殿下请讲!”白玖玖立刻应道。
“动用你所有的‘眼睛’,”夜霖珏沉声道,“我要你从现在开始,二十四小时,监视京城里所有重要人物的动向。皇后、太子、苏家、长公主府……任何风吹草动,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
“没问题!”白玖-玖拍着胸脯保证。
这件事,对她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另外,”夜霖珏又道,“我会将母妃被毒害的消息,透露给一些当年的旧臣。他们对我母妃忠心耿耿,蛰伏多年,也是时候该动一动了。”
“至于这些证据……”
夜霖珏的目光,落在了那支金凤簪和几封关键的信件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些东西重新放回紫檀木盒中,盖上盒盖。
“我要亲自去一趟长公主府。”
白玖玖一愣。
长公主夜明姝?
那个看起来飒爽不羁,却又心思通透的女人。
“她……可信吗?”白玖玖有些不确定,毕竟,那也是皇家人。
“她的生母淑妃,同样死于皇后之手。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夜霖-珏的回答简单而直接,“而且,她是除了我之外,最希望皇后和太子倒台的人。”
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这个道理,白玖玖懂。
夜霖珏拿起那个承载着血海深仇和翻盘希望的紫檀木盒子,没有丝毫犹豫。
“你留在这里,等我的消息。记住,监视一切。”
说完,他不再多言,转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黎明前的黑暗最为深沉,他的背影,被拉得很长,却坚定得没有一丝颤抖。
白玖玖站在原地,看着那扇门被轻轻合上,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一场针对皇后与太子的弥天大网,在这一刻,终于悄然拉开。
而她,已经身在网中,成为了至关重要的一环。
她走到桌边,拿起那本深蓝色的账本,翻到了记录着“好运来”的那一页。
“黑风大王……”
白玖玖的指尖,轻轻划过那几个字,一抹狡黠而危险的笑意,在她的唇边绽开。
皇后,太子,你们的账,咱们一笔一笔地算。
而你,黑风大王,敢惹到本狐仙的头上。
就先从你开始,收点利息吧。
与此同时,夜霖珏已经带着林风,乘着一辆毫不起眼的马车,消失在晨雾之中。
马车内,夜霖珏摩挲着冰冷的紫檀木盒,盒子里,是他母亲的冤屈,也是他复仇的利刃。
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怕惊扰了沉睡的亡魂。
林风坐在他对面,感受着主子身上散发出的彻骨寒意,大气都不敢出。
许久,夜霖珏才开口,打破了车厢内的死寂。
“去长公主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