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一块厚重的墨色绸缎,缓缓覆盖了猎场。主营帐内灯火通明,丝竹声不绝于耳,一场盛大的夜宴正在进行。
沈清辞坐在萧彻身侧,一身正红色宫装衬得她肌肤胜雪,鬓边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曳,映得眼底流光婉转。她没有像其他女眷那样刻意逢迎,只是安静地用着餐,偶尔抬眸,目光清澈而平静,仿佛帐内的喧嚣都与她无关。
这正是她刻意维持的姿态——既不张扬,也不怯懦,恰到好处地让人无法忽视。
“皇后今日受惊,朕敬你一杯。”萧彻端起酒杯,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一丝旁人不易察觉的柔和。他的指尖修长,握着白玉酒杯的样子,竟有种说不出的雅致。
沈清辞举杯回应,唇角微扬:“谢陛下关心,臣妾无碍。”她仰头饮尽杯中酒,动作利落,没有丝毫扭捏。
这一幕落在萧景渊眼里,他执扇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扇骨。他记得以前的沈清辞,连抬头看萧彻一眼都会脸红,更别说在大庭广众下饮酒了。这个女人,褪去了怯懦的外壳,像一块被打磨过的璞玉,渐渐露出了温润却坚韧的光泽。
“皇后娘娘胆识过人,”萧景渊摇着折扇,笑着开口,“今日惊马之事,换做寻常女子,怕是早已吓得魂飞魄散,娘娘却能如此镇定,实在难得。”
这话看似夸赞,实则是在试探——寻常女子哪能在坠马后还如此平静?
沈清辞放下酒杯,拿起银箸夹了一块水晶虾饺,慢条斯理地吃着,才抬眸看向萧景渊,语气淡然:“王爷过奖了。臣妾不过是知道,有陛下在,定不会让臣妾出事罢了。”
她将功劳推给萧彻,既捧了皇帝,又避开了萧景渊的试探,可谓一举两得。
萧彻听到这话,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主动给她夹了一块她爱吃的芙蓉鱼片:“多吃点,补补身子。”
坐在对面的林婉儿看到这一幕,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她精心打扮了一番,穿着月白色的纱裙,头上插着萧彻曾送她的珍珠簪,本想在夜宴上博些关注,却被沈清辞不动声色地抢了风头。
“陛下,”林婉儿端起酒杯,声音柔得发腻,“臣妾听说皇后娘娘昨日收到了三王爷送的安神汤?王爷真是体恤,不像臣妾,笨手笨脚的,连碗燕窝都炖不好。”
她这话看似自贬,实则是在提燕窝有毒的事,暗示沈清辞小题大做,还连累了三王爷。
沈清辞抬眸看她,眼神里带着一丝冷意。这林婉儿,还真是阴魂不散。
没等她开口,萧彻已冷声道:“贤妃身子弱,以后就少操心旁人的事,安心养着吧。”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御膳房炖了新的燕窝,待会儿让人给你送去,记得按时喝。”
这话明着是关心,实则是在敲打——若再不安分,下次送去的,可能就不是燕窝了。
林婉儿的脸瞬间变得惨白,端着酒杯的手微微颤抖,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帐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萧烬见状,大大咧咧地开口打破沉默:“哎呀,说这些扫兴的干什么!来,喝酒!”他举起酒坛,仰头灌了一大口,酒液顺着他的下颌线滑落,浸湿了衣襟,却丝毫不显狼狈,反而有种野性的张扬,“本王今天猎到一只熊瞎子,明天让御膳房给大家炖熊掌吃!”
他这副不拘小节的样子,倒让帐内的气氛缓和了些。
沈清辞看着萧烬,心里暗暗点头。这位七王爷虽然鲁莽,却心思单纯,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比起萧景渊的步步为营,反倒让人觉得安心些。
夜宴过半,太后以“身体不适”为由先行离席。沈清辞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眸光微闪。按照计划,太后的第二招,应该要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跪在地上:“陛下!不好了!太后娘娘回帐篷的路上,被毒蛇咬伤了!”
帐内顿时一片哗然。
萧彻猛地站起身,脸色阴沉:“怎么回事?!”
“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小太监瑟瑟发抖,“就是突然从草丛里窜出来一条毒蛇,咬了太后娘娘的脚踝……太医已经去了,说是、说是那蛇有剧毒!”
沈清辞的心沉了下去。
来了。
用毒蛇咬伤太后,再嫁祸到她头上——毕竟整个猎场,只有她昨天“受惊”后待在帐篷里,最有机会接触到毒物。
“去看看。”萧彻的声音冰冷,率先迈步向外走去。
众人紧随其后,沈清辞也跟着起身,指尖却悄悄捏紧了藏在袖中的胡椒面。她知道,接下来的戏,才是真正的考验。
走到太后的帐篷外,就听到里面传来太后痛苦的呻吟声和太医焦急的声音:“太后娘娘,这蛇毒霸道得很,老臣只能暂时压制,若找不到解药,怕是……”
萧彻掀开帘子走了进去,沈清辞紧随其后。
只见太后躺在榻上,脸色青紫,脚踝处有两个清晰的牙印,周围的皮肤已经发黑,看起来确实中毒不浅。太医正满头大汗地为她施针。
“怎么样?”萧彻沉声问。
“回陛下,”太医擦了擦汗,“这是‘五步倒’,剧毒无比,好在老臣来得及时,暂时用金针封住了血脉,但解药……”
“解药?”一个尖利的声音响起,是太后身边的刘嬷嬷,她扑通跪在地上,指着沈清辞哭喊道,“陛下!老奴知道是谁干的!一定是皇后娘娘!昨天李嬷嬷出事,太后娘娘动了气,皇后娘娘怀恨在心,才用毒蛇害太后啊!”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沈清辞身上,有怀疑,有探究,也有幸灾乐祸。
林婉儿眼底闪过一丝得意,萧景渊皱着眉,似乎在思索什么,萧烬则一脸茫然,显然没反应过来。
沈清辞却异常平静,她看着刘嬷嬷,缓缓开口,声音清晰而坚定:“嬷嬷说我用毒蛇害人,可有证据?”
“证据?”刘嬷嬷咬牙道,“刚才在帐外,老奴看到一只打死的毒蛇,那蛇身上……沾着凤凰纹样的丝线!那是皇后娘娘宫装袖口的料子!”
她话音刚落,就有侍卫捧着一只死蛇进来,蛇身上果然缠着一根银色的丝线,上面绣着极小的凤凰图案,确实是中宫服饰的纹样。
帐内一片吸气声。
证据确凿,这下沈清辞怕是百口莫辩了。
萧彻的目光落在那根丝线上,又看向沈清辞的袖口,眼神深沉,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沈清辞的心跳也有些快,但她知道,自己不能慌。
她深吸一口气,看向刘嬷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嬷嬷倒是细心,连蛇身上的一根丝线都能注意到。只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一字一句道:“这丝线,是我故意放在蛇身上的。”
这话一出,满帐皆惊。
连萧彻都看向她,眼神里带着一丝惊讶。
沈清辞迎着众人的目光,继续说道:“臣妾知道有人想害我,所以从昨天起就格外小心。刚才听闻太后娘娘被蛇咬伤,臣妾就猜到,这又是冲我来的。至于这丝线……”
她看向萧彻,语气坦然:“臣妾只是想看看,究竟是谁,敢在陛下的眼皮子底下,用这种拙劣的手段栽赃陷害。”
她的目光清澈而坦荡,没有丝毫心虚,反而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
萧彻看着她,眼底的疑虑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了然和欣赏。他就知道,他的皇后,不会这么容易被打倒。
“刘嬷嬷,”萧彻的声音冷得像冰,“你说看到了丝线,那你可看到,是谁把丝线缠在蛇身上的?”
刘嬷嬷脸色骤变,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
“看来是编不下去了。”沈清辞淡淡开口,“这‘五步倒’虽然剧毒,但有一味解药很常见——就是七王爷昨天猎到的那只刺猬的胆汁。”
她看向萧烬:“王爷,你的刺猬还在吗?”
萧烬愣了愣,随即点头:“在!本王让人看好了!”
“那就请王爷立刻让人取刺猬胆汁来,救太后娘娘一命。”沈清辞语气平静,“至于这背后是谁在捣鬼,相信陛下一定会查清楚的。”
她既解了太后的毒,又将皮球踢回给了萧彻,还顺便卖了萧烬一个人情,可谓一举三得。
萧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一丝笑意:“准奏。”
看着萧烬风风火火地让人去取刺猬胆汁,看着刘嬷嬷面如死灰的样子,沈清辞轻轻吁了口气。
这场交锋,她又赢了。
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太后的手段越来越狠,萧景渊的心思越来越深,连萧彻对她的在意,都带着一丝让人不安的偏执。
她的路,还很长。
而帐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她平静的脸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让帐内的几个男人,都不由自主地看呆了眼。
起早贪黑的码字,纯纯大牛马。多多点赞,让女主越来越猛,越来越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