溇都笼罩在一层层薄雾之中,位于皇城内的文泉馆那古朴而肃穆的黑漆大门,已是车马辚辚,身着统一月白锦袍的年轻学子们或独自或三五成群,步入这座世家子弟梦寐以求的最高学府中。
秦潇与程瑶并肩而行,混在人群中,十分起眼。秦潇那将近一米八的大个头,把校服穿出了时装秀的范儿,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自带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女款的则偏向修身,程瑶本就比一般女子高一些,身高大约也有个一米六八,二人并肩,若都不开口说话,那简直就是郎才女貌。
程瑶挎着她用上好皮革自制的小挎包,里面装着她改良的铅笔和小本本。
“瑶姐,你在包包上绣个LoGo,香奶奶告你侵权我跟你说。”秦潇指了指她包包上显眼的刺绣LoGo打趣道。
“告!有本事穿过来告我!我这不是没得背,自己做一个背着玩儿嘛,又不售卖。”
“入学考试的诗带了没?你那定做的活页笔记本给我一个呗,瑶姐。”秦潇低头搓了搓手掌,一副“求求你”的模样。
“看在潇哥这么诚心的份上,我就分你一本。”说着,从小挎包里掏出一本空白的活页笔记本递给秦潇,“拿好了,弄丢了我可没那么多了,这可是我后爹给我定制的。”
“哟,这么快就承认了后爹?可以啊瑶姐,靠山越来越多了。”
“我承认有什么用,我娘不接受啊,可怜我后爹只能单相思了。不早了,赶紧进去,别迟到了!”突然想起时间不早了,赶紧催着秦潇进去。
“瑶姐,入学的考试卷带了没?”
“带了带了,还不是多亏了潇哥,作诗我哪会啊?”程瑶撇了撇嘴,拍了拍小挎包。
小作文她凑数都够烦了,还作诗,当然是交给文理双全的潇哥来帮忙了。
入学考试题是以飖山为题,作诗。资料她是查了,飖山,溇兆和飖澹的三不管地带,穿越一片大沙漠才能到。
按照排好的座位,程瑶慢吞吞地坐下,秦潇的座位在她隔壁,两人隔得倒也近。
讲堂内,已有不少学子落座,彼此间低声寒暄,目光流转间多是打量与权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属于特权阶层的矜持与暗流涌动。
秦潇将书卷轻声放在案上,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
众人闻声皆收敛了声息,连翻书的声音都轻了不少。只见一名少年缓步而入,他眉目算不算俊朗,下颌线绷得极紧,自带一股冷硬的凶狠气,可那通身的锦袍玉带又透露着掩不住的贵气。座位上的学子们看来是知道他的身份,眼里藏着几分胆怯,纷纷垂首。
少年身后跟着身形高大的蒋盛,与少年的冷厉比起来,蒋盛倒显得亲和许多。少年目光淡淡扫过堂内,在程瑶身上微微一停顿,程瑶正抬头看他,眼底带着几分好奇,并无旁人的畏惧。他像是被烫了似的,立刻转移了视线,装作毫不在意,径直走到她身后的空位坐下,衣袍扫过案几,发出一声轻响,堂内的寂静才稍微松动了些。
能让蒋盛如此恭敬的,恐怕只有那个传说中的太子殿下了。
秦潇心中暗暗揣测,他要调查的正主不就在这儿了吗?到底跟原身楼嚣有什么恩怨,还专门安排蒋盛去那么远的半月湾军营里给他使绊子。
众人都基本落座后,进来一位年约六十来岁的老者。他身形清瘦,一袭灰布长袍洗的发白,却熨烫得一丝褶皱也没有,素净得一尘不染。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面容肃穆,眼神锐利如鹰,扫视着台下,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此人便是文泉馆中以严苛着称的先生之一:江克己。人如其名,严于律己,更严于待人,学问极好,但也因性情刚直、不通融,让许多纨绔子弟又怕又恨。
江科技?程瑶这就给先生暗地里取起了外号,上学那会大家都爱给老师背地里取各种外号。
“肃静!”江克己声音不高,却自带一股穿透力,瞬间让讲堂内安静下来,效果堪比“小蜜蜂”,(注:老师上课自带的小麦克风)“新入学者,将你们的入学试题置于案前,自行温书,待老夫收取批阅。”
学子们纷纷将早已准备的诗作放在书案上。无人感到紧张,毕竟大家都知道这只是一个形式。甚至有人互相挤眉弄眼,显然对自己的“大作”毫不担心。
江克己走下讲坛,开始逐一收取诗稿。他步履稳健,目光扫过一张张诗笺,眉头越皱越紧。大多都是些辞藻堆砌、无病呻吟之作,要么就是直接抄袭前人诗句稍加改动,毫无新意可言。
偶尔看到一两首勉强入眼的,也只是让他微微颔首,随即又因下一首的拙劣而摇头。
“‘飖山巍巍接云天,黄沙漫漫路几千’?空洞无物!”
“‘遥望飖山思故乡,不知何日返家园’?牵强附会!”
“这...这还有个公然剽窃的!!气死老夫!‘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江老先生气得胡子都有些发抖,直接将那诗笺揉成一团,丢回给那名面红耳赤的学子。
好家伙!程瑶暗暗舒了一口气,她本来也准备用这首的,没想到啊,这个世界观的设定里有这些名人名句啊,还好她没抄。
穿越剧误人呐!!!
讲堂里响起一阵压抑的低笑声。程瑶和秦潇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看来这文泉馆的学子质量,果然如传闻一般,水分很大。
江克己强忍着怒气,继续翻阅。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一张自己潦草的诗笺上。
平沙万里连荒戍,飖山孤影落残烟。
仅此两句,一幅苍凉、雄浑而又带着孤寂的边塞画卷仿佛瞬间在眼前展开。
没有华丽的辞藻,却用极其凝练的笔触,勾勒出大漠无垠,以及那残阳余晖,亦可理解为烽烟散尽后的景象。
与前面那些无病呻吟的诗作高下立判!
江克己眼中露出惊喜的光芒,忍不住低声吟诵出来:“平沙万里连荒戍,飖山孤影落残烟......好!好诗!言简意赅,意境深远!”他猛地抬头,声音都提高了几分,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自动忽略了秦潇那潦草的毛笔字:“楼嚣是哪位?”
霎时间,整个讲堂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楼嚣在半月湾军营里的低调,显然尚未完全传遍溇都的圈子,许多人只知道楼家那个不成器的纨绔儿子回来了,却不知其具体模样。
孩儿们,你们的王回来了!
只见秦潇缓缓起身,动作从容不迫,没有丝毫慌乱。他面向江克己,微微颔首行礼,姿态无可挑剔。就在他颔首抬头的瞬间,他微微侧了一下脑袋调整角度,恰好让自己的侧脸和正脸能清晰地被讲堂大部分人所看到。
那姿态,仿佛像是出席某个颁奖典礼,被提名后准备上台领奖的嘉宾,自带一种内敛的自信与恰到好处的展示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