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草原,泥土的腥气与草木的清新混杂,涌入鼻腔。雨已停歇,云层散开,阳光炙烤着湿漉漉的草地,蒸腾起朦胧的水汽。远山如黛,四周是齐腰深的草海,风吹过,掀起层层绿浪,发出沙沙的声响,无边无际。
美丽,却暗藏杀机。
林晚不敢大意。她记得老者手札中提及,草原最危险的并非虎狼,而是不起眼的虫蛇与沼泽。她折了一根坚韧的长草杆,一边探路,一边艰难前行。湿透的衣衫紧贴皮肤,很快被体温和阳光蒸干,留下板结的盐渍。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出现一片异常茂盛、颜色深绿的草甸,其间点缀着几簇娇艳的紫色花朵。长草杆探入,前端瞬间陷了下去,带出黑色的淤泥和刺鼻的腐殖气味。
沼泽!
她立刻后退,绕开这片区域。草原看似平坦,实则暗坑遍布。
日头偏西时,她找到了一处相对干燥的土丘。丘顶有几块裸露的岩石,视野尚可。她决定在此过夜。啃着硬如石块的最后一点干粮,就着冰冷的河水,她开始清点自己的“财产”:短刀,空水囊,几包所剩无几的药粉,老者的手札,以及那个依旧沉甸甸的木盒。
生存的压力暂时缓解,但未来的迷茫如同暮色般笼罩下来。这片草原属于谁?她要往哪里去?阿赫是生是死?碎叶城的各方势力,是否会追至此地?还有老太太的木盒,究竟隐藏着什么,值得如此多的人觊觎?
她拿出木盒,在夕阳的余晖下再次端详。粗糙的木纹,冰凉的触感。她依旧没有打开它。这是别人的秘密,也是一份沉重的承诺。或许,只有当她自己足够强大,才有资格揭开它的真相。
夜色降临,草原的气温骤降。她蜷缩在岩石背风处,听着远处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悠长嚎叫,还有近处草丛里窸窸窣窣的虫鸣。星空低垂,银河璀璨,与戈壁的夜空相比,少了几分死寂,多了几分野性的生机。
后半夜,她被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风声的“沙沙”声惊醒。那声音很密集,正从四面八方向土丘包围过来!
她瞬间握紧短刀,屏住呼吸,透过草叶的缝隙向外望去。
月光下,无数双幽绿的小点,如同鬼火般在草丛中闪烁,正缓缓向土丘顶部移动。是狼群?不,体型似乎更小,数量却多得惊人!
是草原鼠?或者是……豺?
那“沙沙”声正是它们踩过草叶的声音!听这动静,至少有上百只!
它们被食物的气味引来了?还是将她当成了入侵领地的猎物?
林晚后背渗出冷汗。被如此数量的野兽包围,在空旷的草原上,几乎是无解的绝境!火!必须生火!
她迅速摸出之前保存的火折子和收集的干燥草绒,双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快!快!
幽绿的光点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它们喉咙里发出的低哑嘶吼和牙齿摩擦的声音!最近的距离土丘不足十步!
“噗!”
火折子终于引燃了草绒!一小簇火苗蹿起!
她立刻将火苗凑近身边早已准备好的、一丛相对干燥的草团!
火焰猛地升腾起来,照亮了她苍白而坚定的脸!
突如其来的火光果然让包围的兽群产生了骚动,前进的势头一滞,发出不安的低吼。借着火光,林晚看清了那些东西——是一种体型似犬、但更加瘦削矫健、毛色灰黄的野兽,眼睛在火光下反射着贪婪凶残的光。
是草原豺!
它们畏惧火焰,围着火堆焦躁地徘徊,不肯离去,似乎在等待火焰熄灭的时机。
林晚不断添加能找到的可燃物,维持着火势。但干燥的草团很快烧尽,湿气重的草叶只冒浓烟,火焰开始变小。
豺群显然察觉到了这一点,骚动加剧,开始试探性地向前逼近。
火光摇曳,映照着林晚凝重的脸和周围那一圈越来越近的幽绿瞳孔。
她握紧了短刀,知道一旦火灭,将是殊死搏斗。
草原的杀机,在她抵达的第一夜,便已图穷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