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厢厚重的门在傅承聿身后关上,余音在松涛厅内回荡。
秦震脸上的笑容缓缓褪去。他靠在椅背上,指尖的雪茄已经燃了长长一截烟灰,但他没有弹。烟雾在他眼前升腾,模糊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
“傅总这话说得有意思。”坐在旁边的王董试探着开口,“年轻人嘛,喝多了说话难免直率。”
秦震终于动了动,将雪茄送到唇边吸了一口。猩红的火光明灭。
“直率?”他吐出一口烟圈,声音听不出喜怒,“我看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李总挑眉,“不至于吧?傅承聿平时……”
“平时是平时。”秦震打断他,弹掉烟灰,动作利落,“今天不一样。”
他顿了顿,视线扫过包厢里另外几个人。
“江晚姝,”秦震缓缓念出这个名字,“你们觉得怎么样?”
王董和李总对视一眼。
“很漂亮。”王董斟酌着说,“气质也不错,看着温顺。”
“温顺,”秦震重复这个词,嘴角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傅承聿说她听话、懂事、知道分寸。”
李总察言观色,小心翼翼接话:“秦董的意思是……傅承聿是故意带她来,做给谁看的?”
“做给谁看?”秦震笑了,那笑声短促,“做给我看。”
他端起手边的酒杯,没喝,只是看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
“林姝现在在我这儿。”他说,语气平淡,“傅承聿心里不痛快。所以他要找个替代品,还要当着我的面,说这个替代品比正主好。”
王董皱眉:“这……未免太幼稚。”
“幼稚?”秦震抬眼看他,“你错了。这不幼稚,这是挑衅。”
他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桌沿上。
“他在告诉我:林姝已经是个过去式,我现在有更好的。”秦震的声音沉了下来,“也是在告诉我:你捡了我不要的麻烦,还当个宝?”
包厢里一片安静。
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却照不亮这一隅的暗流涌动。
“秦董,”李总犹豫着开口,“那林小姐那边……”
“林姝?”秦震重新靠回椅背,拿起雪茄吸了一口,“她最近情绪不太好。”
他说的是事实。
这四个月,林姝一直是个安静的房客。领着他给的生活费,住在他安排的公寓,偶尔出门去疗愈中心或见朋友。回来时会轻声说“我回来了”,晚上十点前一定到家。
她守着他定的所有规矩:
不提傅承聿,不联系傅承聿,不打听傅承聿的消息。
作为交换,他给她庇护,让她不被傅承聿赶尽杀绝。
这是个简单的交易,她执行得很完美。
完美到秦震几乎忘了,她曾经是傅承聿爱到骨子里的女人。
直到最近。
傅承聿带着江晚姝公开亮相,照片登上了财经版和娱乐版头条。
林姝看到了。
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去疗愈中心的次数变多了,待在公寓的时间变长了,有时候坐在窗边,一坐就是一下午。
秦震理解这种沉默。
任何一个女人,看到曾经深爱自己的男人,带着一个那么像自己的替身招摇过市,都会受伤。
更何况,那个男人现在是要逼死她的人。
“听赵助理说,林小姐这几天都待在疗愈中心,情绪不太好。”李总小心翼翼地说。
“嗯。”秦震弹了弹烟灰,“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心里不痛快,正常。”
他想起昨晚回到公寓时,林姝正坐在客厅沙发上,电视开着,却在发呆。看到他回来,她勉强笑了笑,说:“您回来了。”
眼睛是红的。
秦震没安慰她。
他没这个义务。他们之间是交易,不是感情。她付出顺从和身体,他付出庇护和安全。至于她心里痛不痛,不在交易条款里。
但今晚,傅承聿的举动,让秦震有点意外。
当着他的面,那样贬低林姝,那样抬高江晚姝。
“简单、听话、懂事。”
秦震回味着这三个词。
傅承聿是在告诉他:林姝已经是个过去式,我现在有更好的。
也是在告诉他:你捡了我不要的麻烦,还当个宝?
秦震笑了。
年轻人,还是太气盛。
他活了五十四年,早就明白一个道理:有些东西,不是你说不要,就真的没价值的。
林姝有没有价值?
有。
她的价值不在听话,而在她是傅承聿的执念。
一个能让傅承聿恨了七年、找了七年、现在还要逼到绝路的女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对傅承聿最大的讽刺。
而江晚姝……
秦震想起那张酷似林姝的脸,想起她看傅承聿时眼睛里全然的依赖。
一个拙劣的复制品。
傅承聿以为找到了更好的替代品,却不知道,赝品永远只是赝品。
真正的收藏家,要的是真迹。哪怕真迹有瑕疵、有故事、有麻烦。
而秦震,是个顶级的收藏家。
他掐灭雪茄,站起身。
傅承聿想用江晚姝来羞辱他,来证明林姝不值钱。
那他就让傅承聿看看。
你弃如敝履的,我会好好收着。
你捧在手心的,我也会……拿过来看看。
不是因为他多喜欢江晚姝。
而是因为,傅承聿在意的,他都要碰一碰。
这是权力游戏,不是感情游戏。
他走出包厢,厚重的木门在身后关上。走廊里铺着厚厚的地毯,脚步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