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龙盾局总部的广场，除了偶尔响起的电弧爆裂声，和远处传来的人员惊呼，落针可闻。
借给三女的力量，如潮水般悄然退去。
那股执掌天地、言出法随的全能感消失，让她们产生了一瞬间的空虚，仿佛从云端跌落凡间，带着一丝宿醉般的疲惫。
但天空中的她们，依旧是众人眼中不可直视的神明。
夏竹率先降下，落在凯尔身边，她眼中的悲悯更深了。
“为什么，要走到这一步？”她轻声问道，声音里带着对生命逝去的惋惜。
苏晓晓和林晚晴也随之落地，呈三角形将凯尔围在中央，神情各异。
“跟他废什么话，”林晚晴整理了一下自己并无丝毫褶皱的衣角，语气像是谈论一笔失败的投资，“一个已经被清算出局的失败者，身上唯一的剩余价值，就是他脑子里的情报。”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凯尔，嘴角勾起一抹商业化的弧度。
“说说吧，你的遗言值多少情报？趁现在我心情好，或许可以给你打个折，让你死得痛快点。”
资本的世界，连死亡都可以是一场交易。
苏晓晓没有说话，她手中的法则之书依旧悬浮着，虽然光芒黯淡了许多，但审判的气息却愈发冰冷。
她的态度很明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法律条文里，可没有“怜悯”这个词。
凯尔软瘫在地，胸膛剧烈起伏，他听着三人的对话，感受着身体的虚弱和基因崩溃带来的剧痛，先是绝望，随即，喉咙里竟发出了“嗬嗬”的古怪笑声。
笑声越来越大，越来越疯狂，充满了自嘲和一种病态的快意。
“哈哈……哈哈哈哈！”
“失败者？清算？”
凯尔用尽全身力气，撑起上半身，那双因为虚弱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们，眼神里不再是茫然，而是一种看透了结局的疯狂。
“你们懂什么？你们什么都不懂！”
他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你们赢了这一场战斗，却输掉了整个战争！不……你们甚至，连参加战争的资格，都因为这场‘胜利’而彻底失去了！”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三女都皱起了眉头。
一个阶下囚，哪来的底气说这种话？
“临死前的胡言乱语吗？”苏晓晓冷声开口，“毫无异议，准备执行最终裁决。”
“不，等等！”夏竹忽然开口，她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在“净化”凯尔的过程中，感知到了什么。
“他的生命……在哀嚎。但他的灵魂……在狂笑。这不对劲。”
凯尔咧开嘴，露出一口染血的牙齿，笑容狰狞而诡异。
“终于察觉到了吗？来自生命法则的小姑娘。”
他像一个揭晓魔术谜底的表演者，充满了无限的成就感。
“‘狂神化’是禁忌技术，不仅仅是因为它对使用者自身的摧残，更是因为它……内置了一个无法被屏蔽的‘信标’！”
“当我启动它的那一刻，我的生命体征、我所看到的一切、我所经历的战斗，所有的数据流，都已经打包加密，通过量子纠缠网络，实时传送回了万神殿的中央数据库！”
林晚晴的脸色瞬间变了：“你的意思是……”
“意思就是，”凯尔的笑声充满了报复的快感，“恭喜你们，三位强大的‘神权代行者’，恭喜这个0.7级的原始文明！你们的表演……非常精彩！”
“万神殿的评议会，会把你们文明的威胁等级，从‘可以随手清理的虫子’，直接上调到‘必须动用主力舰队予以清除的潜在威胁’！”
“你们刚刚那毁天灭地、堪称神迹的十几秒，已经成了递交上去的最完美的‘投名状’！一份催促你们世界毁灭的投名状！哈哈哈哈！”
无知不是生存的障碍，傲慢才是。
这句话，此刻被凯尔原封不动地还给了她们。
她们以为自己是猎人，殊不知，她们展露獠牙的那一刻，就已经被更恐怖的猎手锁定。
整个广场的气氛，瞬间从胜利的喜悦，跌入了冰点。
龙盾局的指挥官们通过远程通讯听到这一切，无不遍体生寒。
他们解决了一个“战帅”，却引来了一支“舰队”？
“原来……这才是你的底牌。”苏晓晓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她终于明白，凯尔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他的任务，或许根本就不是征服，而是……测试。
用他和他整个精锐小队的命，来测试地球的深浅！
“现在，我最后的任务也完成了。”凯尔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狂热的忠诚。
“我的失败，将化为警钟，响彻万神殿！我的死亡，将成为指引舰队航向的最后坐标！”
“神殿永存！！”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突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不是能量爆炸，而是一种……数据层面的自我湮灭！
他要将自己的存在本身，化作一个无法被拦截的超空间道标！
“不好！他要自毁！”苏晓晓厉声喝道。
但已经晚了。
就在这时，一个平静而淡漠的声音，仿佛穿透了时空，同时在三女的脑海中，也在凯尔即将崩溃的意识中响起。
“我允许你死了吗？”
这声音出现的瞬间，整个广场的时间流速仿佛都变慢了。
凯尔身上那即将爆发的数据洪流，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扼住，硬生生停滞在了爆发的前一秒。
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凯尔的面前。
他穿着一身休闲服，黑发黑瞳，样貌清俊，看起来就像一个普通的邻家青年。
正是叶辰。
他从昆仑山的地底控制中心，一步，便跨越空间，来到了这里。
他甚至没有看三位女神，只是低头看着已经彻底呆滞的凯尔，眼神平淡得像是在看路边的一块石头。
“一场不错的真人秀，”叶辰点评道，语气里听不出喜怒，“演员的演技也很投入，值得一个好评。”
凯尔的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体内的自毁程序，被一股无法理解、无法抗拒的更高层级的力量，强行“暂停”了。
这……这是什么力量？
连法则都能干涉？不，这是直接在修改宇宙的底层代码！
“你……你就是……叶辰？”凯尔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这种恐惧，远超面对三位女神时的绝望。
那是一种低维生物仰望高维存在时，源自生命本能的战栗。
叶辰笑了笑，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在凯尔的额头上。
“别急着谢幕，好戏才刚刚开场。”
“你以为你发送回去的是警报？不，那是我亲自打包的‘邀请函’。”
“舞台已经搭好，观众也已就位。现在，该我这个导演……”
叶辰的笑容变得意味深长。
“……喊一声‘Action’了。”
指尖落下，凯尔的意识，连同他关于万神殿的所有记忆和数据，都被瞬间抽取、封存。
他的身体，则在翠绿色的光芒中，化作了最纯粹的生命能量，融入了夏竹脚下的土地。
这位凶名赫赫的战帅，连作为坐标的资格，都被剥夺了。
从始至终，他都只是叶辰棋盘上，一颗用来钓鱼的饵。
而现在，鱼，上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