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贞观开篇
第五节：旱岁仁心
贞观四年冬，长安的雪来得格外迟。自入秋以来，关中地区便滴雨未下，连往日里碧波荡漾的渭水都浅了数尺，河底的卵石裸露在外，龟裂的纹路如老人脸上的皱纹，蔓延向两岸的农田。长安周边的泾阳、三原等县更是旱情严重，冬小麦成片枯黄，地里的土块硬得能硌碎锄头，百姓们望着干涸的田地，满脸愁容，不少人家已开始盘算着外出逃荒。
灾情的奏折一封接一封地送进皇宫，堆在李世民的案头。他坐在太极殿内，眉头紧锁，手中的奏折被捏得微微发皱。泾阳县令的奏折上写着：“境内旱情逾月，麦禾将枯，百姓乏粮，已有数十户举家迁徙，若再无救济，恐生民变。”
“房玄龄、杜如晦，速召你们前来议事！”李世民对着内侍沉声下令，语气中满是焦灼。他深知，关中是大唐的根基，若是此处百姓流离失所，不仅会动摇民心，更可能引发连锁反应，让刚有起色的贞观盛世蒙上阴影。
片刻后，房玄龄与杜如晦匆匆入宫。两人早已听闻旱情，脸上也带着凝重之色。房玄龄率先躬身：“陛下，臣已知晓关中旱情，想来陛下是为救济百姓与抗旱之事召臣等前来。”
“正是。”李世民将奏折推给两人，“你们看看，泾阳、三原已出现逃荒之人，再拖延下去，后果不堪设想。你们可有对策？”
杜如晦上前一步，沉声道：“陛下，当务之急是开仓放粮，安抚百姓，阻止逃荒之势。长安城内有太仓与永丰仓，存粮充足，可即刻调拨粮食运往旱区，按户分发，先解百姓燃眉之急。”
“放粮之事刻不容缓，可仅靠放粮，只能解一时之困，不能根治旱情。”房玄龄补充道，“臣听闻工部有老匠人曾在隋时推广过‘井灌法’与‘垄作技术’，可有效抗旱保墒。若能尽快组织匠人前往旱区，教百姓打井灌溉、改良耕种，或能挽救部分冬小麦。”
李世民点头，心中的焦灼稍缓：“好！就按你们所言。玄龄，你负责统筹粮食调拨，从太仓调粮五万石，由禁军护送前往泾阳、三原等县，务必确保粮食足额发放到百姓手中，不许有官员克扣；如晦，你负责召集工部匠人，挑选懂抗旱农艺者，即刻赶赴旱区，手把手教百姓抗旱之法。”
“臣等遵旨！”两人齐声领命，转身即刻着手安排。
然而，旨意刚下，户部尚书裴矩便匆匆入宫，面露难色：“陛下，太仓存粮虽足，却需预留一部分作为宫廷与禁军粮草，若一次性调拨五万石，恐后续供应不足。而且，宫中近期正在筹备年终祭天典礼，所需物资与膳食开销颇大，若是再兼顾赈灾，国库恐难支撑。”
李世民闻言，眼神一沉：“祭天典礼乃是国之大事，可百姓性命更是重中之重！国库不足，便从宫廷开支着手削减！传朕旨意，即日起，宫廷膳食减半，取消年终宴饮，朕与皇后及众皇子、嫔妃，每日膳食仅留两荤一素，不许添置珍宝服饰；各宫多余的宫人再次遣散，节省用度，全力支援赈灾！”
裴矩心中一惊，连忙道：“陛下，这……恐委屈了您与娘娘。”
“委屈朕一人，能救数万百姓，值得！”李世民语气坚定，“你即刻按朕的旨意去办，粮食调拨不许延误片刻！”
“臣遵旨！”裴矩不敢再劝，躬身退下。
消息传到静心苑，窦红线不仅毫无异议，还主动召集后宫嫔妃，宣布削减后宫开支：“陛下已下旨缩减宫廷用度，支援旱区百姓。往后，各宫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一律停购，我的静心苑更要带头，除必要用度外，其余开支全部充作赈灾钱款。你们若有私藏的珍宝首饰，愿意捐献的，可交由内务府变卖，所得钱财全部运往旱区。”
嫔妃们虽有不舍，却也知晓灾情紧急，更敬佩窦红线的深明大义，纷纷点头应允。当日便有不少嫔妃将自己的珍宝首饰送到内务府，窦红线更是将李渊赏赐的一对和田玉镯与李世民送她的金步摇一并交出，引得后宫上下纷纷效仿。
次日，李世民与窦红线身着素色服饰，亲自前往太仓视察粮食调拨情况。太仓内，禁军正有条不紊地将粮食装入粮车，麻袋堆叠如山，空气中弥漫着谷物的清香。李世民走到粮车前，亲手掀开麻袋，看着饱满的麦粒，沉声道：“这些粮食，是百姓的血汗，也是大唐的根基。护送的禁军务必小心，若有一粒粮食被克扣、被浪费，朕定斩不饶！”
“属下遵命！”禁军统领单膝跪地，高声应道。
窦红线则走到负责登记的官员身边，仔细查看粮食调拨的名册，叮嘱道：“到了旱区，要挨家挨户发放，孤寡老人与孤儿要多给一些。还要记录好百姓的需求，若有疾病或其他困难，及时上报朝廷，不可遗漏一人。”
官员躬身应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定当尽心竭力，不负陛下与娘娘所托。”
当日午后，首批三万石粮食便由禁军护送，缓缓驶离长安，前往旱区。与此同时，杜如晦也带着二十余名工部匠人，赶赴泾阳县。刚到泾阳城外的农田，便看到百姓们正围着干涸的田地唉声叹气，有的老人甚至跪在田埂上，对着苍天祈祷降雨。
“乡亲们，陛下派我们来帮大家抗旱了！”杜如晦走上前，高声喊道。百姓们闻言，纷纷抬起头，眼中满是期盼。
匠人们立刻行动起来，先是挑选地势较低的地方，教百姓们挖掘水井。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匠人拿着工具，手把手教年轻后生如何定位、下铲：“此处土层较浅，往下挖三丈便能见水，挖的时候要注意土层松动，莫要塌井。”
另一边，几名匠人则在田埂上演示垄作技术，将田地分成若干垄沟，每隔三尺起一垄，将小麦种在垄上，再沿着垄沟浇水：“这样浇水时能顺着垄沟渗到根部，减少水分蒸发，就算天旱，也能保住麦禾不枯！”
百姓们见状，纷纷上前学习，原本沉寂的农田顿时变得忙碌起来。杜如晦则带着官员，将带来的粮种分发给百姓：“这是陛下赏赐的耐旱麦种，大家可在新挖的水井旁补种，来年定能有收成。”
几日后，窦红线又派春桃带着后宫捐献的钱款与药品，前往旱区。春桃抵达泾阳时，正赶上一户人家的孩子因缺水中暑昏迷，随行的太医立刻上前诊治，喂服汤药，孩子很快便醒了过来。孩子的母亲跪在地上，对着长安的方向连连磕头：“多谢陛下！多谢皇后娘娘！救命之恩，永世难忘！”
消息传回长安，李世民与窦红线心中稍安。可旱情依旧没有缓解，连日来的暖阳更是让土地愈发干涸。李世民每日上朝，第一件事便是询问旱区的情况，当听闻泾阳已挖出十口水井，补种的麦种已冒出嫩芽时，才露出些许笑容。
“陛下，臣有异议。”魏征上前一步，躬身道，“关中旱情严重，仅靠井灌与垄作还不够。臣听闻渭水上游尚有蓄水，可派人前往上游，修筑简易水渠，将渭水引入农田，这样能灌溉更多土地。只是修筑水渠需征调民夫，还请陛下应允。”
“此事可行！”李世民当即下令，“魏征，朕命你为修渠使，前往渭水上游，征调长安周边的民夫修筑水渠。所需工具与粮草，由工部与户部全力供应，务必尽快完工！”
“臣遵旨！”魏征领命，即刻前往渭水上游。
修筑水渠的消息传到旱区，百姓们纷纷主动报名参军。他们推着独轮车，拿着锄头，沿着渭水上游修筑水渠。魏征亲自督工，与民夫们同吃同住，每日只睡两个时辰，确保水渠修筑进度。窦红线得知后，特意让人熬制了姜汤与干粮，送往修渠工地，为百姓与民夫驱寒暖身。
贞观五年初春，历时一个月的水渠终于修筑完工。当渭水的河水顺着水渠缓缓流入农田时，百姓们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干涸的田地得到灌溉，枯黄的小麦渐渐恢复了翠绿，补种的麦种也长得愈发茁壮。更可喜的是，几日后，关中地区降下了一场小雨，虽不大，却彻底缓解了旱情。
灾情解除的消息传回长安，李世民下令大赦天下，再免关中地区半年赋税，让百姓能安心耕种。泾阳、三原等县的百姓纷纷派人前往长安，送来了万民伞与感谢信，信中字字句句都是对李世民与窦红线的感激之情。
这日，李世民与窦红线坐在静心苑的廊下，看着窗外初开的桃花，心中满是欣慰。窦红线拿起茶壶，为李世民倒了一杯茶：“陛下，如今旱情解除，百姓安居乐业，这贞观的根基，总算更稳固了。”
李世民握住她的手，笑道：“这多亏了你与群臣百姓的齐心协力。若不是你带头缩减后宫开支，安抚民心，若不是魏征、房玄龄等人尽心办事，若不是百姓们积极抗旱，我们也难这么快化解灾荒。看来，这太平盛世，从来不是朕一人能造就的，而是君臣同心、百姓合力的结果。”
窦红线点头，眼中满是期许：“是啊。只要陛下始终心系百姓，群臣勤勉尽责，大唐定能年年丰饶，再也无灾无难。”
话音刚落，内侍传来禀报：“陛下，皇后娘娘，泾阳县令派人送来消息，说当地百姓自发修建了‘感恩亭’，亭内立了陛下与娘娘的功德碑，日日焚香祭拜，感谢陛下与娘娘的救命之恩。”
李世民闻言，轻轻摇头：“百姓有心了。只是朕与娘娘做这些，并非为了功德，而是为了天下安定。你让人传旨给泾阳县令，让百姓们拆了功德碑，将木料用来修缮学堂与水渠，这才是真正有用的事。”
窦红线眼中闪过赞许：“陛下圣明。百姓的口碑，才是最珍贵的功德碑。”
春日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关中的旱情已过，田野间满是翠绿的生机，长安城内依旧热闹，西市的互市往来不绝，义学的读书声朗朗动听。贞观的春风，吹过干涸的农田，吹进百姓的心中，吹得大唐的江山愈发欣欣向荣。这一场旱荒，不仅没有动摇贞观的根基，反而让君臣同心、君民同心的理念更加深入人心，为接下来更长久的盛世，埋下了坚实的伏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