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月眼眸变得锐利分析道:“换句话说,这位陈医生,即使死后化为亡灵,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土地上的人们不被鬼域彻底吞噬,与那些倭寇厉鬼对抗了几十年?”
沈青岳郑重点头:“没错。他的守护执念,从未因死亡而消散,反而化作了这鬼域中一道无形的屏障。若非他一次次干预,那些误入的学生,早已尸骨无存。”
“但你刚才还没解释清楚,”沈清月追问,逻辑清晰,“如果学生们是在文渊楼外触发厉鬼追杀规则,陈医生受限于地盘规则,无法离开文渊楼本体,他如何能及时出手祛除学生体内的厉鬼阴气并将其送出鬼域?”
沈青岳微微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复杂:“自然是…交易。”
“交易?”沈清月蹙眉。
“当然,他不可能用那批视若生命的药品来交易。”
沈青岳解释道,“还记得我们分析过的,能真正消灭这些厉鬼的‘道具’吗?很显然,那‘道具’就在陈医生自己手里——就是那枚每晚都会出现、能真正对厉鬼造成致命伤害的木柄手榴弹!”
“但问题在于,”
他语气一转,带着无奈,“它们都是鬼域规则塑造的‘角色’。陈医生自己使用手榴弹,只会触发‘同归于尽’的既定剧情,消灭那几个冲进来的厉鬼分身,却无法消灭它们在这个鬼域轮回中的‘核心’。
反之亦然,厉鬼们也无法直接夺走或使用这枚属于陈医生执念核心的手榴弹。它们自己使用,同样无效,因为这手榴弹的力量,被规则牢牢绑定在陈医生‘同归于尽’的剧本里。”
沈清月瞬间明白了关键点:“你的意思是…陈医生为了救下那些在文渊楼外遭遇厉鬼追杀、即将被撕碎的学生,他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那枚作为‘消灭厉鬼道具’的手榴弹,与厉鬼们做交易?暂时放过那些学生?而代价是…我们失去了用那手榴弹彻底消灭它们的机会?那我们岂不是永远无法解决那群厉鬼了?”
“理论上是这样。”
沈青岳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这个鬼域轮回,某种程度上,因为陈医生为了救人而进行的‘妥协’,似乎真的陷入了一个‘死档’——他需要手榴弹完成同归于尽的剧本保护地盘和药品,厉鬼们觊觎药品想击溃他,而唯一能打破平衡的外在道具又因为规则绑定无法被第三方有效利用。啧,有点棘手。”
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凝重:“不过,现在纠结这个不是重点!我们必须尽快找到陈医生!他强行祛除多个学生体内暴戾的厉鬼阴气,那些阴气绝非善类!我怀疑,他很可能不是简单祛除,而是将那些侵蚀学生的、带有厉鬼怨念的暴戾阴气,强行引导、吸纳进了自己体内!用他自身相对平和的守护阴气去压制、消磨!”
沈清月脸色微变:“这…这会有什么后果?”
“后果就是加速他的怨念失衡,甚至…被污染、被侵蚀!”
沈青岳语速加快,“这绝对不是好消息!他现在很可能处于一个非常危险和痛苦的状态!”
“那去哪里找他?”沈清月立刻问道,紫罗兰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急切。
“药物所在!”沈青岳斩钉截铁,“那里是他执念最深的核心,也是他力量最强、最有可能压制体内暴戾阴气的地方,走!我们通过他的记忆知道位置!”
两人不再犹豫,立刻按照记忆中陈景明藏匿药品的路线,迅速离开二楼阅览室。他们穿过幽暗、布满灰尘的走廊,找到通往地下室的隐蔽入口——一处被废弃杂物堆掩盖的、狭窄向下的石阶。
一股混合着潮湿、霉变和淡淡土腥味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顺着狭窄陡峭的石阶向下,空气愈发冰冷刺骨。
地下室的空间不大,堆满了废弃的锅炉零件和不知名的杂物。
沈青岳凭借着敏锐感知和回忆中的画面,很快就在布满铁锈的巨大废弃锅炉后方,找到了一块活动的水泥板。移开水泥板,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延伸的狭窄秘密通道。
通道内漆黑一片,散发着一股陈年的尘土和铁锈混合的气息。两人一前一后,沈清月在指尖凝聚起一缕微弱的月华照亮前路,沈青岳则警惕地感知着四周。通道不长,很快便通向一个更加隐蔽、干燥的狭小空间。
这里,就是陈景明记忆中深埋药品的地方!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两人心头一沉!
狭小的空间中央,整齐地堆放着几个深色的、密封严实的木箱。木箱保存完好,上面没有任何标识,却散发着一种微弱却纯净的、与这鬼域怨气格格不入的“守护”意念。这意念,正是陈景明几十年执念的具象化。
但此刻,守护在木箱前的那个身影,却让沈清月和沈青岳感到一阵揪心的沉重和悲凉。
那正是陈景明医生的亡魂!
但他此刻的状态,与记忆中那悲壮决绝的形象截然不同。他虚幻的身影剧烈地波动着,时而凝聚,时而涣散。
原本相对平和的守护阴气变得浑浊不堪,其中隐隐透出几缕如同毒蛇般扭曲、暴戾、散发着硫磺恶臭的黑红气息——正是那些被他强行吸入体内的倭寇厉鬼的阴煞之气!
这些暴戾的阴气如同附骨之蛆,疯狂地侵蚀、污染着他纯净的守护执念。
他脸上呈现出一种痛苦扭曲的表情,眼神混沌不清,充满了狂乱和痛苦。他的身体微微佝偻着,双臂却如同守护雏鸟的母鹰般,死死地张开,挡在那批药品木箱之前!
“药…药…不能丢…要…要送给…战士…救人…一定要…”
他口中发出含混不清、断断续续的呓语,声音嘶哑痛苦,却依旧执着地重复着守护的誓言。
当沈清月和沈青岳的身影出现在通道口时,陈景明浑浊狂乱的目光猛地锁定了他们!
“谁?!滚开——!!!”
他发出一声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声音中充满了被侵入领地的狂怒和守护的疯狂!“药…是战士的!谁也别想…抢走——!!!”
他不再有任何理智的判断,只将任何靠近药品的存在视为敌人!
虚幻的身影爆发出混乱的力量,卷起一道混杂着守护意念和暴戾煞气的阴风,猛地朝两人扑来。
“陈医生!”
沈清月惊呼一声,心中涌起难以言喻的沉痛。她理解他的痛苦,理解他此刻的疯狂源于何等的牺牲和守护,但眼前的情况,容不得犹豫!
“另一个我,拖住他,别伤他,给我争取时间!”
沈青岳语速极快,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他身形急退,瞬间从金台古树的空间中取出了一件东西——那是一支通体碧绿、如同最纯净的翡翠雕琢而成、长度约一尺三寸的玉箫!箫身之上,天然流淌着如同水波般的云纹,散发着温润宁静、涤荡人心的气息——正是他之前炼制的清心梵音箫。
“明白!”沈清月没有任何迟疑,眼神瞬间变得无比坚定。紫罗兰色的月华在她周身绽放,双手在胸前交叉,瞬间凝聚出一面巨大的、由纯粹月华之力构成的银月护盾。
“月华·守护之壁!”
嗡——!
巨大的银色光盾瞬间展开,如同最坚韧的壁垒,正面迎上了陈景明那狂乱扑来的身影。
轰!
混乱的阴风狠狠撞击在月华护盾之上!
暴戾的煞气与银月守护之力激烈碰撞,发出沉闷的巨响。
护盾剧烈震荡,表面泛起剧烈的涟漪,甚至出现了细密的裂痕。
沈清月闷哼一声,身体被巨大的冲击力推得向后滑行,双脚在地面犁出两道痕迹,但她咬紧牙关,紫罗兰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护盾后那张痛苦扭曲的脸,源源不断的月华之力注入护盾,死死顶住!
“呃啊——!滚开!滚开——!”
陈景明的亡魂在护盾外疯狂冲击,双手如同鬼爪般撕扯着光盾,口中发出混着痛苦与狂怒的咆哮。他体内的暴戾煞气如同失控的毒蛇,疯狂涌动,试图污染、撕裂这面阻碍他的光壁。
就在这僵持的瞬间。
一阵空灵、悠远、仿佛来自九天之上、涤荡尘世一切污秽与痛苦的箫声,倏然响起!
沈青岳已然将碧玉清心梵音箫置于唇边,双目微阖,全身心地沉浸其中。
他修长的手指在箫孔上灵动跳跃,每一次气息的吐纳,都蕴含着精纯的仙灵真元和一种安抚灵魂的无上意境!
清心梵音。
第一个音符响起,便如同清澈的甘泉流淌过干涸的大地。那箫声并非激昂,而是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悲悯与净化之力。
碧绿的箫身光芒流转,一道道肉眼可见的、如同水波涟漪般的翠绿色音波,以沈青岳为中心,如同清风般,温柔却坚定地扩散开来。
这音波拂过之处,空气中弥漫的混乱阴煞之气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散。
那缠绕在陈景明亡魂身上的暴戾黑红煞气,如同被浇上滚油的毒蛇,发出“滋滋”的、近乎哀嚎的声响,剧烈地翻滚、退缩!陈景明冲击护盾的动作猛地一滞,脸上痛苦扭曲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茫然和挣扎。
箫声越发空灵悠扬,如同母亲的低语,安抚着受伤的灵魂;如同佛陀的禅唱,驱散着心头的魔障;如同自然的清风,洗涤着污浊的怨念。
那翠绿的音波,温柔地穿透了沈清月的月华护盾,无视了物理的阻碍,如同最纯净的圣光,丝丝缕缕地缠绕上陈景明剧烈波动的亡魂之躯!
“呃…”陈景明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在经历某种剧烈的内部斗争。
他眼中浑浊的狂乱与暴戾在翠绿音波的冲刷下,如同乌云般被一点点驱散,露出了底下那属于“陈景明”本身的、深沉的痛苦、无尽的悔恨和…那始终未曾熄灭的守护之光。
狭小的地下空间里,激烈的对抗暂时停歇,只剩下那洗涤灵魂的箫声在回荡。沈清月维持着护盾,紫罗兰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陈景明,眼神中充满了紧张和期待。
沈青岳则闭目凝神,将全部心神灌注于箫声之中,引导着那清心涤魂的力量,试图帮助陈景明找回被暴戾阴气侵蚀、陷入混沌的自我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