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月的目光扫过窗外那些在寒风中蜷缩的身影,那些因饥饿而深陷的眼窝里,此刻正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她知道,这些人已经被逼到了绝境。
饥饿会让人变成野兽。
粮食近在咫尺却不得食,劳作至死仍难果腹,求生的本能会驱使他们爆发出毁灭性的力量。
蒋月声音低沉的说道。
“告诉同志们……目标,官仓!打开粮仓,能拿多少拿多少!拿不走的……烧!”
“烧!”
汉子眼中也迸射出决绝。
子时刚过,城东一处地主宅院外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唿哨。
紧接着便是撕心裂肺的哭喊和打砸声。
这是预定的信号,一处被重点盘剥的村落率先动手了。
混乱像投入静水的石子,涟漪迅速扩大。
“走啊!抢粮去!”
“官仓开了!再不抢就没啦!”
“跟那些狗娘养的拼了!”
经过煽动,压抑的怒吼终于冲破了沉默的枷锁,成千上万衣衫褴褛的百姓从四面八方涌上街道。
他们如同决堤的洪水,最初只是涓涓细流,迅速汇成不可阻挡的狂潮。
饥饿驱散了恐惧,愤怒赋予了力量。
蒋月混在人群中,手持一柄短刃,亲自点燃了第一个火把,扔向了一处地主部曲驻扎的窝棚。
“烧!烧光这些吃人的地方!”
火焰腾空而起,映红了半边天,也彻底点燃了陈留的夜晚。
守城的士兵和地主部曲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动打懵了。
他们试图镇压,刀枪砍向手持简陋农具的百姓,但更多的人涌了上来。
一个老人被砍倒,他的儿子嚎叫着用锄头砸碎了凶手的脑袋。
一个妇人被踹倒,她抓起地上的石头疯狂地砸向敌人的面门。
饥饿让这些温顺的百姓变成了最悍不畏死的战士。
暴动的人群主要分为两股,一股围攻各处地主坞堡和部曲驻地,发泄着积压已久的怨恨。
另一股,则是在蒋月和她手下骨干引导下的主力,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直扑城池中央的官仓。
守备官仓的士兵试图关闭仓门,组成枪阵,但潮水般的人群瞬间就将他们淹没。
无数双手扒开栅栏,推倒鹿角,锄头、镰刀疯狂地砍向仓门和守军的身体。
“开仓!放粮!”
“开门!开门啊!”
轰隆一声巨响,厚重的仓门被硬生生撞开。
刹那间,金黄的粟米、雪白的稻谷从门内倾泻而出。
人群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不要命地涌上前去,用破旧的衣襟,用随手抓来的瓦罐,甚至直接用双手,贪婪地捧起、装载那救命的粮食。
有人当场就抓起生米往嘴里塞,噎得直翻白眼也不愿停下。
有人将衣服脱下来做成包袱,拼命往里装米。
孩子在大人的腿间穿梭,捡拾散落在地上的谷粒。
但混乱中,蒋月的声音依旧尖利。
“快!能拿多少拿多少!点火!烧了它!不能留给曹军!”
她夺过一支火把,奋力掷向堆积如山的粮垛。
干燥的粮食遇火即燃,火苗迅速窜起,沿着粮堆蔓延开来。
“烧!”
“烧光!”
更多的人反应过来,他们将手中的火把扔向其他仓库,引燃了苫盖的草席、木质的梁柱。
顷刻间,整个官仓区域陷入一片火海。
冲天的烈焰将陈留城照得亮如白昼,热浪逼人,火星随风飘散,引燃了附近的民居,整个城市都开始燃烧。
哭喊声、抢粮的喧嚣声、房屋倒塌的轰鸣声、以及毕毕剥剥的燃烧声,交织成一曲末世般的交响。
陈留,这座曹魏中原腹地的重要支撑点,巨大的后勤粮仓,在饥饿百姓的怒火中,剧烈地燃烧、崩塌。
蒋月站在熊熊烈火前,脸上映照着跳动的火光,热浪卷起她额前的碎发。
她看着这毁灭的景象,眼中没有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坚定。
她知道,这把火,必将震动中原。
星火,已从内部燃起,即将燎原。
天色渐亮。
人潮这才散去。
而陈留的粮食已经被烧掉了五成之多。
陈留的守将,怒火中烧。
劈头盖脸的对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几个城门官骂道。
“你们这些猪狗,是如何放那些刁民进城的?”
几名城门官面面相觑,他们也不知道,为何城中会突然冒出如此多的饥民。
这一切都是这些家奴部曲做得太过。
很多本地士兵也是从陈留本地人,这些人的亲戚朋友也遭到了家奴部曲的毒手。
所以蒋月在陈留城中发展了许多内应,其中就包括的看守城门的士兵,巡逻的士兵。
这才让饥民们白天进城,夜晚避开巡逻。
若是没有一点把握,蒋月也不敢组织这场暴动。
陈留这场暴动是曹魏自己给自己种下的恶果。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
……
夏丘。
曹军营地。
现在曹彰每天就干两件事。
第一不断地加固防御,这是他固守在此地唯一能做的事情。
第二是鞭打士卒发泄心中的怒气。
中军打仗中一个浑身是血,昏死过去的士兵被抬了出来。
周围无一人敢劝。
等曹彰发泄完怒气,这时才有一个人战战兢兢的走了进来。
正是粮官。
“启禀威王,大军粮草不足,最多还能坚持三天便难以为继。”
曹彰一听顿时怒气上涌。
这一天天的怎么就没有一个好消息。
曹彰中军是溃败逃走,大量的粮食物资都没有带走。
这才导致现在粮草不济。
曹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用小斛分粮。”
粮官顿时一愣。
这剧本怎么这么熟悉,粮官圈子里都已经传遍了。
过几天是不是要“借汝一物,以压众心,汝千万不可吝惜。”
要是不答应的话,今天就得死。
答应下来,至少还能有几天可活。
最后粮官一脸苦涩的答应一声,退了下去。
粮官刚刚离开,便有一名传令兵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
声音带着几分惊慌。
“威王,鲁肃率领大军正往我军驻地赶来,目前距离我军不足二十里!”
“啊!!!”
曹彰愤怒的大喊一声,手中鞭子狠狠甩出,打在传令兵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