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山的秋意已浸骨,漫山苍松翠柏染上霜色,唯有主峰之巅的问道台,依旧被一层淡淡的灵雾萦绕,似亘古未散的修行执念。
林玄立于台边,白衣猎猎,指尖凝着一缕莹白灵气,正缓缓注入身前的玄玉碑中。碑身刻满上古符文,此刻在灵气滋养下,竟泛起细碎的金光,如同夜空中骤然亮起的星子。他已在这问道台静坐三日,百年修为沉淀的灵力在经脉中缓缓流转,却始终卡在金丹后期的瓶颈处,如隔一层无形的壁垒,难再寸进。
“修行如逆水行舟,执念过深,反成桎梏。”一道苍老的声音自身后传来,带着山间松涛的清冽。
林玄回身,见师父清玄子负手而立,道袍上沾着些许松针,目光平和地落在他身上。“师父,弟子修行百年,却困于此境三载,不知何时方能破境?”他语气中带着一丝难掩的焦灼,百年光阴在修仙者眼中虽不算漫长,却也足以让人心生急切——青崖山外,魔道势力日渐猖獗,南疆万魔谷已三次侵扰边界,若不能尽快突破至元婴期,他日若有大战,他怕是难护山门周全。
清玄子抬手拂过玄玉碑,碑上金光骤然收敛,化作一道细细的光痕,蜿蜒如山路。“你看这碑上符文,形似道途,实则暗藏‘顺逆’二字。你一心求进,灵力虽厚,却如洪水奔涌,少了疏导之功,如何能破那层壁垒?”他指尖轻点,光痕忽然分岔,一道直上云霄,一道蜿蜒入山,“直道虽快,却易触壁;曲径虽缓,却能绕尘。你百年修为,修的是‘进’,今日该修的,是‘退’。”
林玄皱眉沉思,师父的话如晨钟暮鼓,却让他一时难解。他自入门以来,便是青崖山最天资卓绝的弟子,十岁引气入体,三十岁筑基,七十岁结丹,进度远超同门,可偏偏卡在金丹后期这一步,寸步难行。他向来信奉“勤能补拙,进则无退”,从未想过“退”也能成道。
“随我来。”清玄子转身向山后走去,林玄连忙跟上。
山后是一片隐秘的峡谷,谷中无松无柏,唯有一汪清潭,潭水澄澈见底,倒映着崖壁上的流云。清玄子俯身掬起一捧潭水,递到林玄面前:“你看这潭水,无风时静如镜面,有风时波澜起伏,可无论如何动荡,潭底始终清明。你的灵力便如这潭水,如今只知奔涌,却忘了沉淀。”
他将潭水洒向空中,水珠落地时,竟化作一道道细小的灵气轨迹,在空中交织成网。“金丹后期,重在‘炼神’而非‘炼力’。你试着将灵力沉入丹田,不急于冲击瓶颈,只静静感知灵气与天地的呼应。”
林玄依言盘膝坐下,闭上双眼。百年修行的灵力在丹田中缓缓盘旋,他刻意压下冲击瓶颈的念头,任由灵气如潭水般沉淀。起初,经脉中仍有躁动感,似有无数力量想要冲破束缚,可随着他心神渐静,那些躁动的灵力竟慢慢变得温和,如细流般渗透经脉四肢,与周围的天地灵气隐隐呼应。
不知过了多久,峡谷中忽然起风,潭水泛起涟漪,崖壁上的流云也加快了流速。林玄忽然感觉到,空气中的灵气变得异常活跃,如潮水般向他涌来,顺着他的呼吸,缓缓融入体内。这一次,灵气不再是他强行吸纳,而是如归鸟投林般,自然而然地与他的灵力相融。
丹田中的金丹微微震颤,散发出柔和的光芒,原本凝滞的瓶颈处,竟泛起一丝细微的裂痕。林玄心中一喜,却谨记师父的教诲,不贪不躁,依旧保持着心神空明,任由灵气缓缓滋养金丹。
就在此时,峡谷外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林师兄!不好了!南疆魔修攻上山门了!”
声音带着惊慌,穿透峡谷的风声,清晰地传入林玄耳中。他猛地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百年修为沉淀的杀意瞬间流露。可下一刻,他便想起师父的话,强行压下心中的躁动,丹田中的灵气依旧平稳流转,并未因外界的惊扰而紊乱。
“去吧。”清玄子轻声道,“道途从非一帆风顺,守得住本心,方能破得了尘关。”
林玄起身,向师父躬身一礼,转身化作一道白虹,掠出峡谷。
此刻的青崖山山门处,已是杀声震天。数十名身着黑袍的魔修手持魔器,正与青崖山弟子激战,魔器散发的黑气与弟子们的灵气碰撞,在空中炸开一朵朵暗沉的光花。几名金丹期的魔修尤为凶悍,青崖山的弟子渐渐不支,已有数人受伤倒地。
“孽障敢尔!”林玄怒喝一声,身形如电,瞬间出现在一名魔修身后,指尖灵气暴涨,化作一道凌厉的剑影,直刺魔修后心。
那魔修察觉到身后杀机,猛地回身,手中魔刀横劈,黑气与灵气碰撞,发出刺耳的轰鸣。魔修被震得连连后退,眼中满是惊骇:“金丹后期?竟有如此修为!”
林玄不与他废话,身形辗转腾挪,灵气在他手中变幻莫测,时而化作剑影,时而凝成盾墙,攻守之间,竟不见丝毫慌乱。以往对敌,他总是急于取胜,灵力运转虽快,却难免有疏漏之处,可今日,他心神沉稳,丹田中的灵气如渊似海,每一次出手,都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不少一毫。
激战间,一名魔修见久战不下,忽然从怀中取出一枚黑色令牌,口中念念有词。令牌瞬间爆发出浓烈的黑气,化作一头巨大的魔狼,獠牙毕露,扑向林玄。
“是魔魂令牌!”有青崖山弟子惊呼,“林师兄小心!”
林玄眼神一凝,却并未慌乱。他深吸一口气,丹田中的金丹剧烈震颤,原本瓶颈处的裂痕越来越大,一股更加强大的灵力正在悄然孕育。他抬手一挥,灵力不再化作剑影,而是凝聚成一道巨大的光网,缓缓铺开。
光网看似缓慢,却蕴含着天地灵气的韵律,魔狼扑来,刚触碰到光网,便被生生困住,黑气在光网中挣扎,却始终无法挣脱。林玄指尖微动,光网骤然收紧,魔狼发出一声哀嚎,化作漫天黑气,消散无踪。
那持令牌的魔修见状,又惊又怒,口中喷出一口黑血,显然是被灵气反噬。
林玄乘胜追击,身形一闪,已至魔修身前,灵气化作掌印,轻轻拍下。看似轻柔的一掌,却蕴含着百年修为的沉淀,魔修根本无法抵挡,被掌印击中胸口,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崖壁上,气绝身亡。
见领头的魔修被杀,其余魔修顿时士气大跌,青崖山弟子趁机反攻,很快便将魔修击退。
山门处的厮杀渐渐平息,林玄立于尸骸之间,白衣上沾染了些许血迹,却依旧身姿挺拔。此时,他忽然感觉到丹田中传来一阵剧痛,随即便是前所未有的舒畅——瓶颈处的壁垒,竟在刚才激战的瞬间,彻底破碎!
灵力如潮水般在经脉中奔涌,金丹迅速旋转,体积渐渐缩小,却散发出更加璀璨的光芒,隐隐有化作婴孩的迹象。天地间的灵气疯狂向他汇聚,在他头顶形成一道巨大的灵气旋涡,青崖山的灵雾也被引动,围绕着他缓缓流转。
“突破了!林师兄突破元婴期了!”有弟子欢呼道,眼中满是崇敬。
清玄子立于远处的崖巅,看着那道被灵气环绕的身影,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百年修行,终破尘关。林玄,你的道途,才刚刚开始。”
林玄闭着眼,感受着元婴期的强大力量,心中却异常平静。他终于明白师父所说的“退”,并非退缩,而是沉淀;所谓的“道”,也并非一味前进,而是守得住本心,在顺境中不骄,在逆境中不躁。
灵气旋涡渐渐消散,林玄缓缓睁开眼,眸中似有星辰流转,百年修为的沉淀,在此刻彻底绽放。他抬头望向青崖山深处,那里云雾缭绕,似藏着更深远的道途,也藏着更艰巨的挑战。
南疆的魔患未平,世间的道途未绝,他的问道之路,还有很长。但此刻,他心中再无焦灼,唯有沉稳与坚定——青崖问道百年,他终是跨出了那关键的一步,往后余生,便只顾风雨兼程,守山门,护苍生,寻那真正的大道归处。
崖间的风依旧吹着,带着秋霜的清冽,也带着灵气的温润,拂过林玄的白衣,吹动他鬓边的发丝,仿佛在诉说着百年修行的不易,也在见证着一位元婴修士的崛起。青崖山的故事,还在继续,而属于林玄的传奇,才刚刚拉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