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天际,那道血色门扉的轮廓如一道永不愈合的伤疤,烙印在深沉的夜幕之上。
骸骨与黑焰交织的军团幻影在门后若隐若现,无声地咆哮,每一次闪烁都让守关堡的空气凝重一分。
林玄策的话音未落,那柄指向风暴中心的信刃便发出一声愈发高亢的嗡鸣,剑身之上,那个微微泛紫的“誓”字古纹,仿佛活了过来,正贪婪地呼吸着从天际逸散而来的灭世气息。
“吞门?”
魔纹审判长的声音沙哑而低沉,他魁梧的身躯挡在林玄策与那片混乱的地脉核心之间,身后的监察卫已经结成防御阵型,银色的甲胄在血色光芒的映照下,反射出冰冷的绝望。
“林玄策,你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吗?那不是普通的空间裂隙,那是‘第一纪元之门’!是湮空尊使以一个世界的‘伪誓’为坐标,强行撕开的宇宙壁垒!它的本质是法则层面的入侵,别说吞噬,任何物理层面的攻击都只会加速它的稳定!”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代表着守关堡传承了千百年的守则与经验。
强行攻击一个正在成型的超规格传送门,无异于用血肉之躯去撞击一辆高速行驶的攻城巨兽,结果只会是粉身碎骨。
林玄策没有回头,他的目光依旧锁定着天边那道不祥的轮廓,眸中金紫二色流转不定,仿佛在进行一场无人能懂的推演。
“审判长,你说的没错。按常理,我们毫无胜算。”他顿了顿,声音平静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敌人最大的失算,就是选择用‘信念’作为开门的钥匙。”
他缓缓举起手中的信刃,剑格处的双环停止了转动,静静地悬浮着,与剑身保持着一个微妙的平衡。
“他们用‘猜忌’与‘虚假’的信念污染了我们的阵法,伪造了共鸣。而我的信刃,其核心却是‘吞噬’与‘纯化’。它能吞噬一切形式的信念之力,无论真伪,无论善恶。”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在他脑海中回响:【“灭世级吞噬(预载)”权限已确认。
警告:目标能量结构超出数据库已知范畴,吞噬过程可能导致宿主与吞噬之核发生不可逆的高维同化。
变异风险:97.3%。】
97.3%的变异风险。
这意味着,他几乎必然会变成一个……怪物。
苏青璃悄无声息地来到他身边,青璃剑的剑意如一层薄薄的冰霜,将周围狂暴的能量隔绝开来,为他撑起一片短暂的安宁。
她没有看审判长,也没有看天上的巨门,只是凝视着林玄策的侧脸。
“赌注是什么?”她轻声问道,声音清冽如泉,洗涤着这片焦灼的空气。
“赌注是,湮空尊使以为自己打开的是一扇入侵的门。”林玄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我要让他知道,他亲手为自己的灭世军团,打开了一张饕餮巨口。”
他终于转过身,直面魔纹审判长以及他身后所有面带惊疑的监察卫。
“审判长,我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将‘万界信火阵’的权限暂时交给我。不是为了向九界求援,而是要反过来,将整个守关堡积蓄的所有信念之力,全部灌注到我的信刃之中!”
“你疯了!”一名监察卫队长失声喊道,“那样做会抽空守关堡的防御核心!一旦失败,我们连一天都撑不住,整座堡垒会立刻被虚空能量撕碎!”
“三天,还是一天,有区别吗?”林玄策反问,他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每一个人,“按部就班地防守,我们会在三天后迎来全军覆没。按我说的做,我们或许能在下一个日出之前,终结这场危机。选择权在你们手上。”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
空气中只剩下地脉深处传来的、如同巨兽心跳般的沉闷搏动,以及天空中那道血色门扉扩张时发出的、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每一个声响,都在催促着他们做出决定。
盟誓仲裁者的天秤虚影在半空中剧烈摇晃,代表“毁灭”的一端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下沉。
灵纹信使脸色煞白,他手中的符文石已经滚烫得无法握持,上面的古字疯狂闪烁,最终汇聚成一个词:【献祭】。
“献祭……”信使喃喃自语,他看向林玄策,眼神中充满了惊骇与一丝明悟,“古老的盟约中记载过一种禁忌仪式……当盟约本身受到污染,守护者可以自身为容器,献祭纯粹的信念,引动盟约的根源之力,对污染源进行‘法则覆盖’……但这需要……需要一个绝对稳固的‘锚’!”
“锚?”魔纹审判长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猛地看向林玄策。
林玄策点头,他抬手指向上方,守关堡最高、最核心的建筑——那座直插云霄,仿佛与星辰相接的观测塔,塔顶镶嵌着一颗巨大的、缓缓转动的晶石,那便是“终焉之眼”的投影,也是整个守关堡的能量中枢。
“那里,就是我们的锚。我要去那里,在最近的距离上,以整个信火阵为弓,以我自身为箭,射穿那扇门!”
这个计划太过疯狂,太过匪夷所思。
它违背了所有战斗准则,颠覆了他们对力量的认知。
然而,林玄-策眼中那股近乎燃烧的决意,以及他手中那柄散发着异样吸力的信刃,却在无形中感染着每一个人。
在灭亡的边缘,理智与规则往往会失去意义,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那一线看似不可能的希望。
魔纹审判长与林玄策对视了足足十息。
他看到了对方眼底深处的金色光芒,那不是疯狂,而是一种超越生死的觉悟。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低吼:“所有监察卫听令!放弃外围防御阵地,全员回撤,拱卫中央信火塔!灵纹信使,立刻前往阵法中枢,准备执行最高权限指令——‘逆流’!”
他转向林玄策,眼神复杂无比:“林玄策,守关堡的命运,数万将士的性命,还有我这条命,今天都交给你了。如果你失败了……”
“没有如果。”林玄策打断了他,语气平静而坚定。
他不再多言,转身对苏青璃道:“青璃,帮我护法。从这里到塔顶的路,不会太平。”
“好。”苏青璃的回答只有一个字,但她手中青璃剑的剑锋却陡然明亮了三倍,清冷的剑意冲天而起,竟将从天而降的血色光芒暂时逼退了数尺。
“轰!”
一声巨响从地底传来,并非爆炸,而是某种沉重物事开始移动的声音。
随着灵纹信使抵达中枢,整座守关堡的能量流向开始发生改变。
原本均匀分布在城墙各处的灵能护盾开始变得黯淡,一道道粗大的、肉眼可见的金色能量流,如同百川归海,开始向着中央的信火塔汇聚。
守关堡,这座屹立了万年的不落要塞,第一次主动卸下了自己的铠甲。
林玄策与苏青璃的身影化作两道流光,沿着通往塔顶的阶梯疾驰而上。
越是向上,来自第一纪元之门的压力就越是恐怖。
空气中开始弥漫着细碎的、如同玻璃渣般的黑色晶体,那是被污染的空间碎片。
一些意志薄弱的守卫甚至开始出现幻觉,仿佛听到了来自门后军团的召唤。
“心守一念,万邪不侵!”苏青璃的清喝声如同一道清泉,瞬间稳固了周围士兵们摇摇欲坠的心神。
她的剑意不再内敛,而是化作一片片青色莲瓣,环绕在两人周围,将所有负面能量尽数净化。
林玄策则将全部心神沉入识海,与那柄信刃进行着最后的沟通。
系统界面的【是否启用“灭世级吞噬”】选项,正随着他的意志而剧烈闪烁。
他能感觉到,吞噬之核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苏醒,一股难以言喻的饥渴感从灵魂深处涌出。
它渴望着天空中的那道门,就像饥饿了亿万年的凶兽,终于闻到了血腥味。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塔顶平台之时,林玄策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低下头,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塔身,望向了最初那块“伪誓之核”爆裂的地方。
那里,一切都已化为齑粉,唯独……
唯独在他强大的感知中,有一丝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异动。
远方的地缝深处,在那片被血光与混乱能量彻底淹没的废墟之下,那枚由最后一段血线所化、早已被所有人遗忘的细小黑色符钉,在此刻,终于停止了沉寂。
它没有向上飞,也没有消散,而是在地脉能量的疯狂涌动中,找到了一条极其隐秘的路径。
“嗡……”
一声比蚊蚋振翅还要轻微的颤鸣响起。
黑色符钉的表面,亮起了一道与天空血门同源,却又更加深邃、更加诡异的暗红色纹路。
它像一颗被激活的种子,悄无声息地,沿着守关堡地脉能量逆流向信火塔的轨迹,开始了它的潜行。
它的目标,并非林玄策,也非苏青璃,而是他们即将踏足的终焉之眼正下方,那个作为整个大阵“锚点”的最关键基石。
一场豪赌即将在天际展开,然而无人知晓,在他们脚下最深沉的黑暗里,真正的杀招,才刚刚被悄然布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