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练场的喧哗渐弱时,苏青璃仍立在战台中央。
晚风掀起她月白裙裾,发间星纹银饰随着呼吸轻颤——方才那道指向藏剑阁的星芒虽已消散,她体内却仍有细若游丝的震颤,像古钟被轻叩后余韵未绝。
“青璃?”林玄策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他本已走到战台边缘安抚众人,此刻又折了回来,眉峰微蹙,“你还在......”
“等等我。”她抬手止住他的话,指尖抚过腰间剑鞘。
青璃剑的温度比寻常高了三度,那热度顺着掌心往血脉里钻,竟让她想起第一纪元残响里,原初之火灼烧星渊时的温度。
当剑刃出鞘三寸时,嗡鸣震得战台石砖簌簌落灰。
剑身映出她的眼——不是往日的清潭般的幽绿,而是深不见底的紫,像被星屑浸透的琉璃。
苏青璃瞳孔微缩,这颜色她曾在典籍里见过:星渊最深处的“觉醒之瞳”,只有与星渊本源产生共鸣的器灵才会显现。
“原来不是污染......”她指尖轻轻划过剑脊,声线轻得像叹息,“是它在唤醒我。”
话音未落,战台上方的空气突然发出裂帛般的轻响。
苏青璃周身星芒暴涨,竟将暮色都压了下去。
那些细碎的光粒不再是漂浮,而是凝成实质的星轨,绕着她旋转成环。
最外层的星轨突然炸裂,露出其后翻涌的暗紫色能量——那是星渊之力,连守关人典籍里都只记载为“禁忌”的存在。
“叮——检测到器灵与星渊本源共鸣度+1%。”系统投影的蓝光在林玄策身侧闪现,“当前共鸣等级:2级。
解锁’星渊领域‘功能,需宿主与器灵共同激活。“
林玄策的喉结动了动。
他能感觉到系统戒指在发烫,那热度顺着经脉往丹田钻,像有无数小蛇在啃噬他的灵海。
更让他心惊的是苏青璃的剑意——方才还如春风化雨的青璃剑意,此刻竟如开天巨斧般锐利,连空间都被撕开蛛网状的裂痕。
战台裁判本在整理法袍,此刻突然后退半步,玄色衣袖里的指尖掐出了青白。
他望着那道被星轨包裹的身影,声音发涩:“这剑意......比我见过的任何大乘期剑修都要纯粹。”
“不止纯粹。”星陨匠师的胡子被星风吹得翘起,他眯眼盯着空中的星轨,“看那些裂痕的走向——是星渊的纹路。
那丫头的剑,怕是要捅到星渊里去了。“
台下原本交头接耳的强者们此刻都屏住了呼吸。
有个穿火鳞甲的妖修下意识握紧腰间短刃,却发现刀刃在颤抖——不是他手不稳,是空气中的剑意太强,连法宝都在恐惧。
苏青璃的身影突然虚化。
林玄策瞳孔骤缩,正要冲上前,却见她转头对他笑了一下。
那笑容极淡,却比星芒更亮:“别怕,是星渊在接引。”
话音刚落,铺天盖地的星渊之力从裂痕里涌了出来。
林玄策被这股能量撞得踉跄,系统戒指却突然爆发出刺目黑光,将他护在光茧里。
他听见系统的声音在识海炸响:“检测到多维能量溢出,启动吞噬模式!”
下一刻,他感觉有滚烫的液体顺着戒指流入丹田。
那不是普通的灵气,而是带着星芒的、带着剑意的、甚至带着苏青璃体温的能量。
他的灵海原本像平静的湖泊,此刻却掀起了惊涛——合体初期的瓶颈在能量冲击下脆得像薄冰,“咔嚓”一声就碎了。
“突破成功。”系统的声音难得带了点机械音外的波动,“宿主当前修为:合体中期。”
林玄策扶住战台边缘的石柱,指节泛白。
他能感觉到经脉里流淌的力量,比之前强了三倍不止。
更奇妙的是,他的识海里多了根若隐若现的银线,顺着银线就能感知到苏青璃的位置——那是系统新生成的“共鸣链接”。
“青璃?”他试着用意识触碰那根银线。
“我在。”苏青璃的声音立刻在识海响起,带着星渊特有的空灵感,“星渊领域的雏形已经出现,等我......”
话未说完,战台突然剧烈震动。
林玄策差点摔倒,抬头时却见苏青璃周身的星轨突然凝固,像被无形的手捏碎了一般。
她的身影重新凝实,面色却比刚才更苍白,额角渗出冷汗。
“怎么了?”林玄策冲过去扶住她。
“星渊里......有东西在阻我。”苏青璃反手握住他的手腕,指尖凉得惊人,“不是邪祟,是......更古老的存在。”
战台下方突然响起抽气声。
林玄策转头,看见所有强者都在抬头——战台最深处的阴影里,不知何时浮现出一道半透明的身影。
那身影穿着斑驳的铠甲,面容模糊,却让他想起守关堡古籍里的描述:守关战灵,战台最古老的守护者,只有在“存亡之际”才会苏醒。
“小心。”苏青璃的声音里带着少见的紧绷,“它......”
“域外来者,扰动星渊。”那道身影的声音像古钟轰鸣,震得林玄策耳膜生疼,“守关人,你可知......”
话音戛然而止。
战灵的身影突然消散,只余下一句尾音在空气中回荡:“星渊之主,要醒了。”守关战灵的身影在阴影中重新凝聚时,林玄策的指尖还残留着苏青璃方才的凉意。
他将她护在身侧,能清晰听见她因星渊之力反噬而急促的呼吸——每一声都像重锤敲在他心上。
“域外来者,扰动星渊。”战灵的声音不再如方才般震耳欲聋,反而低得像从地底传来的私语,铠甲上斑驳的纹路突然泛起幽蓝微光,“你已触及守关人真正的力量......但这还远远不够。”
话音未落,它抬起半透明的手掌。
战台中央的地面裂开蛛网纹,一块覆盖着青苔的古老石碑缓缓升起。
碑身布满深浅不一的刻痕,凑近了看,竟是密密麻麻的名字——林玄策瞳孔骤缩,最顶端那个名字他再熟悉不过:“林镇山”,上一任守关人,他的养父。
“历代守关人以血为契,将意志封入碑中。”战灵的手虚按在碑上,那些名字突然泛起金色流光,“唯有掌握‘守关战意’,才能真正统御诸天。”
林玄策的喉咙发紧。
他想起养父临终前攥着他手腕的手,想起守关堡地窖里那本被血浸透的《镇关志》,想起方才苏青璃被星渊之力反噬时苍白的脸。
他伸出手,指尖即将触到碑面的瞬间,苏青璃突然拽住他的衣袖:“玄策,这碑......”
“我必须试。”他反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交叠的指缝传递,“如果这是守护你的方法。”
当指尖贴上石碑的刹那,林玄策的识海轰然炸开。
不是疼痛,是铺天盖地的画面——
第一任守关人跪在焦土上,怀里抱着碎裂的镇关剑,血从指缝渗出,在地上写出“守”字;第三任守关人站在诸天通道前,身后是燃烧的万界,他的后背被邪祟撕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却仍举剑指向通道;第七任守关人是个少女,她最后留下的影像里,眼角还挂着泪,却笑着将自己的魂魄融入碑中......
“他们......从未退缩。”林玄策的声音发颤。
那些画面像滚烫的铁水注入他的灵海,原本因突破而沸腾的能量突然安静下来,顺着经脉游走时,竟带上了某种古老的韵律。
“守关战意,非战而战。”战灵的声音在识海响起,“是护道之念凝形,是守界之誓成兵。”
林玄策闭上眼。
他看见自己的灵海里,原本杂乱的灵气突然凝成一柄半透明的剑——不是青璃剑,而是由无数光点组成的虚影,每道光点都是碑上某个名字的残影。
当他在心里默念“守”字时,那柄剑突然发出清鸣,剑身上浮现出与石碑相同的金色纹路。
“玄策?”苏青璃的声音带着担忧。
他睁开眼。
演练场的风突然静止了。
林玄策周身的气息像被重新锻造过的剑——不再是之前的锋芒毕露,而是带着某种厚重的、不容侵犯的威严。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能看见皮肤下流动的金色光纹,那是历代守关人的意志在与他的血脉融合。
“这是......”战台裁判的法袍被无形的气浪掀得猎猎作响,他踉跄着后退两步,玄色靴跟在石砖上擦出火星,“大帝境的威压?
不,更像......更像诸天通道本身的意志!“
穿火鳞甲的妖修直接跪了下去。
他的短刃“当啷”掉在地上,仰头时眼眶通红:“这、这是让邪祟胆寒的气......”
“是守关人的气。”星陨匠师的胡子不再翘起,他佝偻着背,布满老茧的手按在胸口,“我曾给第三任守关人打过护心镜,他临死前的气势......和现在一模一样。”
苏青璃望着林玄策。
他的眼瞳里有细碎的金光在流转,像碑上那些名字的光辉正透过他的眼睛照向世界。
她突然想起方才在星渊里触碰到的那道古老存在——此刻林玄策身上的气息,竟与那道存在有几分相似。
“叮——检测到守关战意觉醒。”系统投影的蓝光有些发颤,“宿主获得被动技能:【守界】(免疫90%负面能量侵蚀,对邪祟伤害+300%);主动技能:【镇关】(凝聚历代守关人意志,形成领域压制)。”
林玄策还未消化系统提示,远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
那声音不似寻常爆炸,更像某种存在了亿万年的屏障被强行撕裂。
他猛地抬头,看见东边天际浮起一团暗紫色的云,云团中心有黑色裂缝正在蔓延,像一只缓缓睁开的眼睛。
“那是......”苏青璃的指尖掐进掌心,“第一纪元之门的方向!”
林玄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三天前在藏剑阁翻到的古籍残页——“湮空尊使,邪祟之王,其意识残留若触碰到第一纪元之门的封印......”
“他们来了。”他的声音低得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目光穿透云层,死死锁住那团暗紫色的云,“青璃,传我命令:启动守关堡所有防御阵,召集万界联盟的大乘期以上修士到通道口集结;系统,开启吞噬模式全功率,我要在邪祟冲出来前......”
话未说完,他的识海里突然闪过养父的脸。
那个总板着脸教他练剑的男人,此刻竟笑着对他点头:“该你守了,阿策。”
林玄策握紧腰间的系统戒指。
黑色戒面上浮现出无数星芒,与苏青璃发间的星纹银饰遥相呼应。
他能感觉到,诸天通道的方向有无数目光正在汇聚——有邪祟的贪婪,有万界的期待,还有......
“还有我要守护的一切。”他低声说,声音里的坚定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东边的暗紫色云团里,传来一声沉闷的轰鸣。
像是某种封印,终于裂开了第一道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