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讲机里那不成调的哼唱还在继续,黄嫣没动,也没关掉它。罗薇侧耳听了片刻,突然伸手按住她的手腕。 “这不是随便哼的。”罗薇说,“节奏有规律。” 黄嫣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摩斯密码。”罗薇掏出手机,点开一个解码程序,“他不是在唱歌,是在传信息。” 黄嫣把对讲机贴得更近了些,耳朵几乎贴在扬声器上。旋律断断续续,但每个音符之间的间隔确实有长短之分。她屏住呼吸,手指无意识地跟着节奏轻敲栏杆。 “东侧楼梯间,三层转角,监控盲区。”罗薇盯着屏幕念出来,“主机爆炸后三十秒内会触发备用电源,干扰源在配电室西侧墙后。” 黄嫣猛地抬头:“他在告诉我们怎么进去。” “不止。”罗薇滑动屏幕,“他还标了撤离路线——从天台往下,走旧通风管道,出口在江堤绿化带后方。” 黄嫣咬住嘴唇,声音有点发颤:“他一个人撑不了那么久。” “所以我们要动。”罗薇收起手机,“不是等警察,是现在就去。” 黄嫣攥紧对讲机,指节绷得发白。她看着观测台方向,黑烟已经淡了许多,但建筑轮廓依然沉默地立在那里,像一道未愈合的伤口。 “我来引开他们。”她说。 罗薇没立刻接话,只是盯着她看了几秒:“你确定?” “嗯。”黄嫣点头,“他们认得我,不会真伤我。你们趁机进去,找到干扰源,切断信号。” “太冒险。”罗薇皱眉,“安保队不是吃素的。” “我知道。”黄嫣深吸一口气,“但我最清楚他们怎么布防——当年学校巡逻路线,是我帮陈叔画的。” 罗薇没再劝,只是从包里翻出另一台对讲机,调好频率递给她:“保持通话,别逞强。” 黄嫣接过,塞进外套口袋。她转身朝船头走,脚步一开始有点虚,越走越稳。罗薇跟在后面,低声对着通讯器说了几句,很快,船尾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是提前潜伏上船的支援人员。 船靠岸时,黄嫣第一个跳下甲板。江风迎面吹来,她没躲,反而挺直了背。码头灯光昏暗,几个穿制服的人影在远处晃动,显然还没发现她们。 “按计划,分两路。”罗薇压低声音,“你往左,吸引注意。我们从右边上坡,绕到后门。” 黄嫣点头,没多说一个字。她迈步朝左侧空地走去,故意踩重脚步,踢飞了一颗石子。石子撞在铁皮围栏上,发出清脆响声。 人影立刻转过来,手电光扫向她。 “站住!”有人喊。 黄嫣没停,反而加快脚步,朝废弃仓库方向跑。身后脚步声迅速逼近,夹杂着对讲机里的呼喝。她听见罗薇那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哨音——行动开始。 她拐进小巷,故意放慢速度,让追兵能看见她背影。手伸进口袋,按下对讲机按钮:“叶哲,我引开他们了,你撑住。” 电流声里,那首老歌又响了起来,这次更清晰,节奏也更稳定。黄嫣边跑边听,嘴角微微扬起——是毕业晚会那天,他们在天台偷偷合唱的调子。没人知道歌词,只有旋律,笨拙又固执地飘在夜风里。 追兵越来越近,她拐进死胡同,背靠墙壁喘气。手电光照亮她半张脸,她举起双手,没反抗。 “跑啊,怎么不跑了?”领头的男人冷笑。 黄嫣没看他,眼睛盯着巷口外的黑暗:“你们抓错人了。” 男人正要说话,远处突然传来玻璃碎裂的声响,紧接着是警报尖鸣。他脸色一变,对着对讲机吼了几句,转身就跑。其他人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撤了。 黄嫣靠着墙滑坐在地上,手还按着对讲机。歌声没停,甚至带了点笑意。 “你赢了。”她说。 歌声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这次她听懂了——不是旋律变了,是他加了个音,短促又轻快,像当年他偷偷塞进她课桌抽屉的纸条末尾,那个小小的笑脸符号。 她闭上眼,听见远处传来引擎轰鸣——是警方的车。但她没动,也没喊救命。她知道,真正的战场不在这里。 对讲机里,歌声渐渐弱下去,最后变成一声低低的“等你”。 黄嫣睁开眼,撑着墙站起来。巷口外,罗薇的身影一闪而过,朝她比了个手势——搞定。 她拍掉裤子上的灰,朝观测台方向看了一眼。火光早已熄灭,但某扇窗户后,似乎有微弱的光闪了一下,又灭了。 她没过去,只是对着对讲机说:“别睡,我马上到。” 然后她转身,朝江堤绿化带跑去。风卷着蒲公英从她脚边掠过,毛茸茸的,像一场迟到了十年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