饱餐一顿异界美食的满足感,并没能让王钱在柴房里安心睡去。柴房虽然暂时安全,但绝非久留之地。天一亮,负责生火做饭的仆役肯定会来取柴火,到时候自己这大活人蜷缩在柴堆里,跟自投罗网没什么区别。
他必须找一个更隐蔽、更不可能被人日常打扰的藏身之所。
王钱回想起看过的那些欧洲中世纪背景的电影和小说,这种石木结构的城堡式建筑,通常都会有阁楼或者顶棚空间,用于堆放杂物,往往只有维修时才会有人上去。
他悄悄推开柴房的门缝,仔细观察外面。夜色深沉,城主府内大部分区域已经陷入寂静,只有远处哨塔的火把和巡逻队规律的脚步声提示着这里的戒备森严。他抬头望向府邸主建筑群,目光锁定在一处有着明显尖顶结构的侧楼。那里看起来不像主要居住区,更可能是储藏室、图书室或者礼拜堂之类的地方,阁楼的可能性更大。
深吸一口气,王钱如同暗夜中的狸猫,借着阴影的掩护,再次开始了潜行。他避开主要的巡逻路线,利用墙角的凹凸和庭院里的装饰物作为掩体,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座尖顶建筑。
来到建筑下方,这是一座略显孤立的石制小楼,墙壁上爬满了某种散发着微光的藤蔓植物。尖顶很高,目测有十几米。但这难不倒王钱。他活动了一下手脚,确认背部的伤不影响活动,然后利用“刀锋战士”的弹跳,直接跳跃到10来米的位置,带着手套轻松抓住凸起物,胳膊一用力就把自己甩了上去。
手撑住尖顶瓦片倒立着没有声响,轻轻的坐在屋顶,然后拿下“刀锋战士”。果然,在倾斜的屋顶与墙壁交界处,有一个不起眼的小窗口,大约只有脸盆大小,用来通风透气。窗口是木制的,看起来有些年头,边缘甚至有些腐朽。
王钱心中一喜。他小心翼翼地从后腰抽出一把黑铁木的唐刀。他将刀尖抵在木窗边缘,轻轻用力,锋利的刀刃几乎没费什么劲就切入了木头。他沿着窗口边缘慢慢切割,动作轻缓,生怕发出太大的声响。
不多时,整个木窗框被他完整地切了下来。他用手托住,轻轻放到一边,露出了一个黑黝黝的洞口。一股陈年灰尘和旧木头混合的气味扑面而来。
王钱探头往里看了看,里面一片漆黑,但空间似乎不小。他不再犹豫,手脚并用,灵巧地钻了进去。
落地时脚下踩到了厚厚的灰尘,软绵绵的。他稳住身形,警惕地环顾四周。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弱星光和下方城市隐约的反光,他大致看清了这里的环境:确实是一个封顶的阁楼空间,呈三角形,高度勉强能让人站立在屋脊下方。里面堆放着一些破旧的家具、蒙尘的箱子和一些看不清用途的杂物。空气凝滞,充满了尘封的味道。最关键的是,他仔细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楼梯或者活板门之类的结构可以通往下层。这意味着,除非有人像他一样从外面爬上来,否则这里基本不会有人打扰。
“完美!”王钱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找了个相对干净、靠近屋脊承重梁的角落,将身上的灰色斗篷解下来铺在地上,当作简易床铺。虽然环境简陋,但胜在安全。
躺下后,他又从背包里翻出一块干净的布,团了团塞进嘴里,用牙齿轻轻咬住。这是为了防止自己睡着后打呼噜。在这种地方,任何一点声音都可能带来灭顶之灾。
做完这一切,强烈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背部的隐痛、精神的高度紧张、还有饱腹后的困倦,让他很快陷入了沉睡。
然而,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睡梦中,一些光怪陆离、支离破碎的画面开始不受控制地闪现。那不是他熟悉的记忆,更像是一种潜意识的回响,带着一种冰冷的、令人窒息的恐惧感。
他仿佛变成了一个更小的孩子,视角很低。周围的环境模糊不清,似乎是某个昏暗的房间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铁锈般的腥甜气味?他的心脏在疯狂跳动,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
然后,他看到了……妹妹?是王萌妃,但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的样子。小小的她,穿着一件公主裙,蜷缩在角落里,那张总是带着狡黠或嚣张的小脸上,此刻布满了极致的惊恐,大大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正死死地盯着……盯着“他”的方向?
梦中的“他”似乎在颤抖,视线也模糊不清。妹妹的眼神,不仅仅是害怕,似乎还夹杂着一种难以置信的……陌生和恐惧?她在害怕什么?害怕“他”吗?
画面猛地一闪,又变成了零碎的片段:一道刺目的寒光、一声压抑的啜泣、某种冰冷坚硬触感、还有一股强大而暴戾的、仿佛要摧毁一切的冲动……
“唔……”睡梦中的王钱眉头紧锁,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无意识地微微痉挛。嘴里塞着的布团让他发不出太大的声音,但喉咙里还是溢出压抑的、痛苦的呜咽。这些碎片化的记忆(如果那能被称为记忆的话)如同隐藏在深海下的冰山,第一次撞击着他的意识边缘,带来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不安和混乱。他完全想不起自己小时候有过这样的经历,但这些感觉却又如此真实,如此冰冷……
就在他被这些混乱梦境纠缠,几乎要喘不过气的时候——
“砰——”
一声清晰的、木门被用力推开打击到门框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王钱猛地惊醒,眼睛瞬间睁开,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嘴里的布团让他没有惊呼出声,但全身的肌肉都紧绷了起来。
天已经亮了!几缕晨曦从他切开的窗口缝隙照射进来,在布满灰尘的空气中形成一道道光柱。他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仔细聆听着下方的动静。
声音正是从他正下方那个房间传来的。这阁楼的地板就是下面房间的天花板,由厚实的木板铺成,木板之间有着不小的缝隙。他小心翼翼地挪动身体,将眼睛凑近一道较宽的缝隙,向下望去。
下面是一个布置得像书房或者小型会客室的房间。此刻,房间门开着,两个人站在房间中央。
背对着王钱方向的,是一个穿着较为体面、像是管家或者高级幕僚的中年男人。而刚刚进来的,则是一个风尘仆仆、穿着皮质轻甲、脸上带着疲惫和焦急神情的信使。信使的斗篷上还沾着露水和尘土,显然是一路急赶而来。
“这么早,有什么事?”管家模样的男人语气带着慎重,对方的行为表示情况比较紧急。
信使喘了口气,声音急促而低沉,但因为阁楼空间的特殊结构(类似于一个共鸣箱),王钱能清晰地听到他们的对话。
“大人,紧急情报!刚从边境通过魔法传讯和信鸽接力送到的,不敢延误!”信使从怀里掏出一个封着火漆的细小铜管,双手呈上。
管家接过铜管,熟练地捏碎火漆,取出里面的纸条,快速浏览起来。他的脸色随着阅读变得越来越开心,甚至有呵呵轻笑声音传出。
王钱趴在阁楼上,心中好奇,什么样的军情会直接送到城主府?
管家看完纸条,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消息确认了吗?”
“确认了,大人。是我们安插在圣辉帝国边境的眼线,以及逃回来的商队护卫共同证实的消息。事发突然,影响极大!”信使语气肯定。
“具体怎么回事?详细说!”管家催促道。
信使压低声音,但话语却如同惊雷般,一字不落地炸响在王钱的耳边:
“大约三天前,那支袭击了城主的‘q萌芭比歌舞团’,逃窜到圣辉帝国的边境城市时,遭到了圣辉帝国边防军和……和圣教裁判所人员的联合伏击!”
q萌芭比歌舞团?!
王钱的眼睛瞬间瞪圆了,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这不是他那个中二妹妹王萌妃搞出来的那个玩意儿吗?!他心脏狂跳,几乎要撞破胸膛,耳朵竖得不能再直,生怕漏掉一个字。
下面的对话还在继续:
“伏击?圣教裁判所也出手了?为什么?”管家显然也十分震惊。
“据说是圣教发现了歌舞团内有四名‘叛出圣教的天使’!”信使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置信,“战斗非常激烈,圣教出动了一位高阶圣职者,联合帝国军队,对歌舞团给予了重创!”
重创?!王钱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
“结果呢?!”管家急问。
“有两名天使……据信已经被当场格杀!”信使说道,“歌舞团其他人,在团长……就是那个被称为q萌的女人带领下,拼死突围,但损失惨重,最后……最后残部顺着“落鹰峡谷”逃进了靠近“寂灭归墟”峡谷的……魔族领地!”
杀了两个天使?残部逃进了魔族领地?!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王钱的心上。果然是王萌妃!叛出圣教的天使?那就是和阿亮一起的巡逻但是明显被妹妹的诡异给扭曲成芭比金刚天使?竟然被杀了?王萌妃她……她现在怎么样了?逃进了魔族领地?一听就极其危险的地方!
王钱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瞬间淹没了刚才因为梦境而产生的混乱感。此刻,他心中只剩下对妹妹安危的极致担忧和焦灼!
他恨不得立刻跳下去,抓住那个信使问个清楚!但他不能这样莽撞,他缓缓的吐出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身体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汗水再次浸湿了他的额头,但这次,完全是急出来的冷汗。
下面的管家沉默了片刻,显然也在消化这个惊人的消息。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语气无比严肃:“这算是一个好消息,也是一个坏消息,我必须立刻禀报城主大人。我们也要参与追捕行动去雪耻!”
“是,大人!”信使躬身退下。
管家拿着那张纸条,匆匆离开了房间,想必是去找城主了。
阁楼上,王钱依旧保持着趴伏的姿势,一动不动,但内心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
妹妹遇伏,手下被杀,被迫逃入魔域……每一个信息都让他心急如焚。他原本还打算在城主府里躲几天,等风头过去后离开城镇,然后等妹妹来到附近就能搜索到她的信号联系上,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样一个惊天噩耗!
“王萌妃……你这个笨蛋……你可千万别出事啊……”王钱在心中呐喊,他需要先得到魔族领地的方向,然后必须尽快想办法离开灰岩城去找到妹妹!
然而,眼下全城还在搜捕“粉红豹劫匪”,城主府更是戒备森严。如何在白天安全逃离,并获取更多关于妹妹去向的确切消息,魔族领地的位置,都成了摆在他面前最紧迫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