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请屏住呼吸。”
雅妃的声音不再妩媚，反而透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凝重。她挥手打出一道法诀，拍卖台四周的防御阵法瞬间全开，一层淡金色的光幕将展台死死罩住。
即便如此，当那两个壮汉抬着一口由万年温玉打造的箱子走上台时，地面依旧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咔嚓——”
箱盖开启。
没有光芒万丈，也没有异象纷呈。
只有一股纯粹到极致的白气，缓缓溢出。
那一瞬间，偌大的天云阁仿佛从初夏直接跌入了隆冬。
靠近展台的前排修士，眉毛和头发上瞬间挂满了冰渣，连呼出的热气都变成了白雾。
修为稍弱者，更是感觉体内的灵力运转都变得迟缓起来，仿佛连灵魂都要被冻结。
雅妃深吸一口气，运转灵力抵御着那透骨的寒意，指着箱中之物，声音颤抖而高亢：
“这，便是今晚的压轴至宝。”
“产自极北禁地深处，汲取天地寒气万载岁月，方才凝聚成形的——万年极寒冰髓！”
众人的目光死死盯着箱底。
那里静静地躺着一块拳头大小的蓝色冰晶。
它通体幽蓝，内部仿佛封印着一片浩瀚的汪洋，流转着令人心悸的深邃光泽。
“此物之珍贵，无需多言。”雅妃环视全场，沉声道，
“冰系修士若得此物辅助修炼，结丹几率可增五成！若是炼入法宝，可成顶尖玄阶甚至地阶神兵！若是用来布阵，足以冰封百里，化作绝地！”
“起拍价——五万上品灵石！”
轰！
这个价格一出，全场哗然。
五万上品灵石，相当于五百万下品灵石！
这已经不是普通宗门能拿得出来的数字了，足以买下一个小型修仙家族！
然而，在这令人窒息的报价声中，天字一号包厢内的气氛却异常诡异。
陆雪晴站在水晶窗前，那双清冷的眸子死死盯着那块蓝色冰晶，瞳孔微微收缩。
她伸出右手，虚空比划了一下。
食指与拇指张开，那是师尊平日里喝酸梅汤专用的那个粗陶茶杯的口径。
然后，她又比划了一下那块冰髓的大小。
严丝合缝。
“完美。”
陆雪晴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中闪烁着满意的光芒，
“大小正合适。不需要切割，整块放进去，既能快速降温，又不会因为融化太快而稀释了酸梅汤的口感。”
一旁的张凡闻言，认真地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记了下来：
“三师妹所言极是。师尊口味挑剔，上次那冰块化得太快，师尊虽未明说，但眉头皱了一下。这次这块‘石头’看着结实，应该耐泡。”
熊霸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问道：“那还要加糖不？”
“加。”陆雪晴言简意赅，“冰镇之后，甜度会降低，需多加半勺糖。”
三人旁若无人地讨论着酸梅汤的配方，完全无视了下方已经杀红了眼的竞价现场。
“六万！”
“六万五！”
“七万上品灵石！老夫乃寒冰谷大长老，诸位给个面子！”
价格一路飙升，转眼间就突破了八万大关。
就在这时。
地字一号包厢的窗户猛地推开，一道身穿蟒袍的身影傲然而立。
赵无极手扶窗棂，目光阴鸷地扫过全场，最后挑衅般地瞥了一眼上方的天字一号包厢。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运转灵力，声音如洪钟大吕，震彻全场：
“十万上品灵石！”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原本喧闹的拍卖场瞬间鸦雀无声。
十万上品灵石！
这个价格已经远远溢出了冰髓本身的价值。
虽然冰髓珍贵，但八万已是极限，十万简直就是冤大头！
但在场的人都明白，这位大乾三皇子争的不是冰髓，而是面子。
他是要在那个“乞丐三人组”面前，展示什么叫做皇家的底蕴，什么叫做真正的“豪横”。
“十万一次。”
雅妃的声音都有些发颤。这笔生意要是成了，她的提成足以让她逍遥后半生。
赵无极很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他抬起头，目光直刺天字一号包厢，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狞笑。
他伸出右手，对着上方那个巨大的落地窗，缓缓竖起了一根中指。
“上面的穷鬼，听到了吗？”
赵无极的声音充满了戏谑与嘲讽，“本皇子出十万。你们不是坐天字号吗？不是要凭本事拍吗？来啊！出价啊！”
“只要你们敢跟，本皇子就敢加！今日我就要让你们知道，在这修仙界，没有灵石，你们连条狗都不如！”
全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天字一号包厢。
万宝城主钱多多躲在角落里，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他既怕那三位爷没钱付账，又怕那三位爷一怒之下把天云阁给拆了。
天字一号包厢内。
张凡看着下方那个竖中指的锦衣青年，眉头微微皱起。
“大师兄，那人在干啥？”熊霸一脸茫然，“手指头抽筋了？”
“不。”张凡神色凝重，摇了摇头，
“师尊说过，这个手势在某种古老的语言里，代表着‘挑衅’和‘问候家人’。他这是在羞辱我们，更是在羞辱师尊。”
“啥？！”熊霸眼珠子一瞪，抓起铁锤就要往下跳，“敢骂师尊？俺锤死他个龟孙！”
“慢着。”
张凡伸手拦住了熊霸。他整理了一下衣襟，眼神变得异常平静，仿佛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
“师尊教导我们，以暴制暴是下策。真正的强者，要学会以理服人，要在规则之内，让对方输得心服口服。”
说完，张凡走到窗边的竞价台前。
那里有一个红色的按钮，只要按下，就可以通过传音阵法报价。
在数万人的注视下。
在赵无极那充满挑衅的目光中。
张凡伸出那只常年握着烧火棍、布满老茧的手，缓缓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叮——”
清脆的提示音响彻全场。
赵无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雅妃愣住了。
全场修士都屏住了呼吸。
跟了？
这三个乞丐真的敢跟大乾皇子叫板？难道他们真的是深藏不露的隐世豪门？
赵无极死死盯着上方，咬牙切齿：“好！有种！我倒要看看你能出多少！”
下一秒。
张凡那诚恳、朴实、甚至带着一丝歉意的声音，通过扩音阵法，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那个……不好意思啊。”
“我们没钱。”
……
风，仿佛在这一刻停止了流动。
整个天云阁陷入了一种诡异的静止状态。
有人掏了掏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有人张大了嘴巴，下巴脱臼了都没发觉。
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的雅妃，此刻也感觉大脑一片空白。
没钱？
你在拍卖会上，在压轴拍品的竞价环节，按下了竞价按钮，然后当着几万人的面说……你没钱？
这是来搞笑的吗？
还是来砸场子的？
“噗——哈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死寂后，地字一号包厢里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狂笑声。
赵无极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上方的手指剧烈颤抖：
“没钱？哈哈哈哈！你们听到了吗？他说他没钱！”
“没钱你按什么灯？没钱你装什么大尾巴狼？笑死我了！这就是天字号贵宾？这就是所谓的‘凭本事’？原来你们的本事就是不要脸啊！”
场下也响起了一片嘘声和嘲笑声。
“真是丢人现眼！”
“没钱还敢进天云阁，这下城主的脸都被丢尽了。”
“滚出去吧！别在这儿碍眼了！”
面对铺天盖地的嘲讽，张凡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依旧保持着那副诚恳的模样，甚至还带着一丝对世人无知的怜悯。
他松开按钮，等待笑声稍微平息了一些，才再次按下，不急不缓地补充道：
“虽然没钱。”
“但我们想……以物易物。”
以物易物？
赵无极的笑声戛然而止，随即变成了更加轻蔑的冷哼：
“以物易物？就凭你们那一身破烂？拿什么易？拿你背后的烧火棍，还是那个傻大个手里的烂铁锤？”
“别做梦了！这可是十万上品灵石！把你那破宗门卖了都凑不齐一个零头！”
雅妃此刻也是一脸为难。
按规矩，拍卖会确实允许以物易物，但那通常是在双方僵持不下，或者买家拿出了稀世珍宝的情况下。
现在这局面……
她下意识地看向角落里的钱多多。
钱多多此时已经满头大汗，但他想起了熊霸那一锤子的风采，咬了咬牙，对着雅妃疯狂点头，做了一个“答应他”的手势。
雅妃心中一凛。
城主这是铁了心要保这三人啊。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荒谬感，对着上方行了一礼，职业化地说道：
“这位贵客，天云阁确实接受以物易物。但……”
她顿了顿，语气变得严肃：“您拿出的宝物，必须经过鉴定，且价值要超过十万上品灵石。否则，便是扰乱拍卖秩序，后果……很严重。”
“无妨。”
张凡淡淡地回了一句。
他转过身，开始在腰间那个洗得发白的储物袋里掏摸起来。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大家都在好奇，这个穷酸的年轻人，到底能掏出什么东西来翻盘？
是祖传的法宝？
还是意外得来的秘籍？
就连赵无极也停止了嘲讽，眯着眼睛盯着张凡的手，心中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大师兄，找啥呢？”熊霸凑过来问道。
“找垃圾。”张凡头也不抬地回答。
“垃圾？”
“嗯。”张凡一边掏，一边解释道，
“出门前，师尊正在灶台边生火。他老人家嫌火太旺，随手夹了一块东西扔出来，让我顺手带下山扔了。”
“我当时急着走，就随手塞储物袋里了。刚才一忙，差点忘了。”
听到这话，熊霸和陆雪晴的脸色瞬间变得肃然起敬。
师尊亲自夹出来的“垃圾”？
那能是普通垃圾吗？
那是沾染了师尊无上道韵、经过灶台神火淬炼的“圣物”啊！
“找到了。”
张凡眼睛一亮，手从储物袋里抽了出来。
“就是这个。”
在数万双眼睛的注视下，张凡缓缓摊开了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