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三,上巳节。
这日徐春明早早就被夏竹叫了起来。
自从她来到这里,基本没有被迫早起过,今天是头一遭。
夏竹一早便格外兴奋。
在服侍完她吃完早膳、喝完药后,便打开衣橱,捧出好几套新裁的春衫。
她拿了好几套颜色鲜艳的衣服,开始絮絮叨叨:“小姐小姐,你看这件鹅黄色的如何?鲜亮!衬气色!”
“啊,还有这件水绿色的也不错,清新淡雅!”
“这件绯红色的也很好呀……”
徐春明看着这些颜色鲜艳的衣服,摇了摇头。
她久病初愈,脸色苍白,过于鲜艳的颜色会将她衬的很奇怪。
更何况,她不太爱穿这么鲜艳颜色的衣服。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件月白色的广袖交领襦裙上。
裙纱的料子是青烟罗,泛着柔和的光泽,上面用同色丝线绣着兰草暗纹和云纹,很符合上巳节的主题。
“就这件吧。”徐春明轻声道。
“是,小姐。”夏竹点了点头。
只是当她拿起那件月白色的襦裙,有些犹豫,“小姐,这是不是太素净了些呀!毕竟……”
她心里还是希望小姐打扮得更明艳动人一些。
最好能让未来正君一见钟情。
徐春明笑了笑:“上巳节祓禊,本有除灾祈福之意,这颜色正好,而且太过鲜艳的我也不喜欢。”
夏竹只能依言为她换上。
换完后,夏竹眼前一亮,小姐的眼光果然是最好的。
月白色的裙衫将她因久病而沉淀下来的沉静气质给显现出来了,像一株洁白的白玉兰。
夏竹又为她上了一层薄薄的胭脂提气色,唇上点了淡淡的唇脂。
长发半挽,用一支白玉簪固定,其余的乌发垂落在身后。
毕竟是靠近湖边,夏竹担心风比较大,所以又取来了一件雪青色的披风给她系上。
“小姐,你可真好看!”夏竹满脸兴奋的看着徐春明,她觉得她家小姐比一些男子还要漂亮。
徐春明用手轻点她的额头:“你啊。”
……
马车早已经备好,停在相府门口。
车帘被夏竹掀开,徐春明在夏竹的搀扶下踏上脚凳,不经意间看向车内,却猛得停住。
车厢里,已经有一个人了。
最里面坐着一个身影,她穿着一身绯色的劲装,头发梳成高马尾,腰间别了个马鞭。
此时,她正双手环胸,下巴微抬,一双杏眼正瞪着自己。
是徐春昭,原主的三妹。
徐春明皱了皱眉,她今天只想和杨景和谈一谈,实在不想再分神理这个“炸药桶”。
她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立刻就被紧紧盯着她的徐春昭捕捉到了。
徐春昭顿时真的像个被点燃的火药桶似的,瞬间就炸毛了。
她的声音又大又冲,充满了委屈和愤怒:“徐春明,你什么意思?你皱眉是不是不待见我!!!”
她气得脸都鼓起来了:“你以为我愿意来看你的臭脸,要不长姐说你病歪歪的一个人出去,怕别人欺负你,让我来保护你,不然我才不来呢。”
“徐春明,你真讨厌!我最讨厌你了!”
她的语速快得不行,徐春明没反应过来,她就一下子说完了。
她一说完,还一脸生气的扭头看向窗外,做出你不哄我我就绝对不会理你的架势。
徐春明看着徐春昭这副狗脾气发作的样子,有些无言。
虽然她不懂原主为什么对徐春昭的态度总是带着无视和防备。
但,不影响她也不想去理这个被宠坏的三妹。
她收回了目光,当做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对车外的夏竹轻声吩咐:“走吧。”
夏竹有些担忧地看了一眼车内的两位小姐,低声应下,便轻轻放下了车帘。
马车缓缓启动。
车厢内安静的只剩下车轮滚动的轱辘声。
徐春昭等了好一会,都没等到她二姐的声音再响起。
争吵也好,安抚也好,什么都没出现。
徐春昭气得将头转了回去,却看见她病恹恹的二姐靠在了软垫上,把眼睛合起来了,一副把她当空气的样子。
又是这种彻底的无视!
每次都是这样!
徐春昭原本高涨的火气一下子就熄灭了。
她张了张嘴想再说什么,却又默默的闭上了。
她觉得有些委屈,但是又不服气。
可是她已经被长姐和父亲都教训了一遍,也知道自己有点时候说的话不对。
因此她只是“哼”了一声,抱臂靠在一边,心里将“讨人厌的二姐”翻来覆去的骂。
……
春意正浓,气温宜人。
京郊的湖畔早已被春意层层包裹。
阳光洒在嫩绿的树枝上,在地上投下了斑驳的光影。
湖畔边,已经有不少女子和男子在举行着祓禊仪式。
侍从们手持兰草,蘸着清澈的湖水,说着祝词,为主人轻轻拂洒衣袂。
湖畔的不远处,已经设下了宴席。贵女们和公子们的坐席分设两边。
贵女们三五成群,赏花的赏花,投壶的投壶,聊天的聊天,有时目光还会不经意投向公子席位上,打量那些颜色昳丽的公子们。
而公子们衣着各有特色,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偶尔有对上贵女目光的公子,脸上都泛着红晕。
整个湖畔,都充斥着生机,还有属于年轻少女少男们之间暧昧的情愫。
相府的马车就在这时缓缓驶入。
徐春明掀开车帘,阳光和喧闹声一起涌了进来。
她吸了一口气,感受到清新的泥土气息,微微一笑。
徐春昭率先跳下马车,她板着张脸上对着准备下车的徐春明伸出一只手。
她的语气硬邦邦的:“你可得慢点,可别没到人先摔了,我……相府可丢不起这个脸!”
徐春明暼了她一眼,没搭理她,在夏竹的搀扶下,稳稳地下了马车。
她理了理自己月白色的衣袖,姿态从容。
徐春昭悻悻地收回手,瞪着她想说什么,但想起自家这个二姐还是第一次来,只好压下脾气,把长姐交代的事给先做完。
她走到徐春明身旁的位置,开始介绍一些情况。
“徐春明……二姐,这边的祓禊宴一般都是由皇女举办主持,但今年陛下把皇女都派到各个地方去干活了,只剩下皇太女。不过皇太女事务繁忙,这事就落在了雍亲王府上。”
她用眼神示意宴席最前面最中间的那块地方:“那就是雍亲王世女坐的位置,等会我们得过去打个招呼,而且我们和她还有些交情。”
说着,她皱了皱眉,似乎觉得有点麻烦:“但在此之前,你得去水边意思一下,让你的侍女用兰草给你拂拂袖子,去去晦气。
“哼,这是你最需要的了!还是让她多蘸点水。”
她说完,她有些怕徐春明生气,偷偷看了她一眼:
“至于见那个人,母亲和父亲都安排好了,等我们走完过场,自然会有人过来把我们引见过去。”
她说完这一大堆,露出“快夸我”的期待表情。
可她的二姐只是看着不远处的湖面,淡淡应了一句“知道了”。
“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