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显光和小德步履沉重地快步走进工棚,里面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人喘不过气。
唐卓龙看到他们进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站起身,带着最后的希望问道:
“光哥,德子!怎么样?有办法吗?找到能说得上话的人没有?”
张显光看着唐卓龙那急切的眼神,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缓缓地、无力地摇了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昨晚一夜未眠,电话打遍,已经耗尽了所有可能。
最后一丝希望似乎也破灭了,工棚里陷入了更深的绝望,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风声。
就在所有人都感到无计可施,仿佛被钉死在原地的时候,一直闷头抽烟的大德猛地抬起头,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
“等等!我给南哥打个电话!说不定……说不定他有办法!”
小德也被提醒了,立刻附和道:“对!对!还有仙哥!我问问仙哥!”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掏出手机给半仙儿拨了过去。然而,电话响了很久,直到自动挂断,也无人接听。这个时间点,半仙儿估计正搂着德峥传媒的某个“员工”,在温柔乡里睡得正沉,手机早就调成了静音。
大德没有犹豫,立刻找到沈振南的号码,深吸一口气,拨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通,那边传来沈振南似乎还没完全清醒的声音:“喂?大德?啥事啊,这么早?”
大德像是找到了主心骨,连忙用最简洁的语言,将江林如何被抓,如何一人扛下所有罪名,现在形势如何危急的情况,快速而清晰地跟沈振南说了一遍。
沈振南在电话那头沉默地听着,当听到江林自己认罪,罪名是组织领导故意杀人和非法持枪时,他轻轻“啧”了一声。听完大德的叙述,他没有多问,只是沉声说了一句:
“行,我知道了。你们先别慌,等我消息。”
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这半个多小时的等待,对工棚里的每一个人来说,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死死地盯着大德手中的手机,空气凝固得如同水泥。
终于,手机屏幕再次亮起,是沈振南回拨了过来!
大德几乎是秒接,声音带着颤抖和急切:“南哥!怎么样?!有办法吗?!”
电话那头,沈振南传来一声长长的、带着无奈和一丝疲惫的叹息:
“唉……大德,我跟你们交个底。小四这次……肯定是要蹲了。”
这句话像是一记重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虽然早有预感,但被沈振南亲口证实,还是让所有人的心沉到了谷底。
沈振南继续说道:“我大哥亲自托关系过问了。原本按照他这个情况,起码要判三年。现在,上面给了面子,运作了一下,改判两年。这已经是目前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能感受到电话那头的沉默和绝望,补充道:“没办法,事情闹得太大,对方也盯着。不过你们放心,等小四进去服刑之后,我大哥那边还会继续使力,看看能不能争取减刑或者保外就医,让他能提前出来。但这需要时间,也需要机会。”
大德听着沈振南的话,知道这确实是目前能争取到的最好结果了。他用力眨了眨发酸的眼睛,声音沙哑地说道:
“谢了,南哥……能减一年,也是天大的恩情了!我们……我们替林子谢谢你!”
“唉……” 沈振南在电话那头又是一声叹息,语气带着几分责备,更多的是无奈,“你们啊……在那边关系网都没铺扎实,就敢这么硬搞!蒋正立这边,我会尽量想办法拖着,不让他再给你们使更大的绊子。但是你们自己也必须悠着点!别再惹出什么大乱子了,等小四出来再说!”
“我们明白,南哥!你放心!” 大德重重地点头。
电话挂断。
小德、陈野等人立刻围了上来,急切地问道:“德哥,南哥怎么说?!”
大德缓缓放下手机,又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手指微微颤抖地点燃,深深吸了一口,才用沉重无比的语气说道:
“南哥和他大哥……尽力了。能帮林子减一年刑期……但是,人肯定是得进去了。”
众人闻言,虽然依旧悲痛,但比起之前完全绝望的境地,总算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曙光。一直沉默的陈野扶了扶眼镜,开口说道,声音带着一种接受现实的冷静:
“能减刑……也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至少,有了盼头。”
工棚内再次陷入了沉默,但这一次的沉默中,少了几分彻底的绝望,多了几分沉重压抑的接受和等待。
转眼,一天过去。
在沈昭背后的强力运作下,江林的案子迅速走完程序,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两年。而直接动手的孙雨棋,则被挂上了网上追逃,依旧在通缉之中。
在从拘留所转往正式监狱服刑之前,江林选择了见一个人——陈野。
隔着冰冷的玻璃,陈野看着里面穿着囚服、剃了短发、神色却异常平静的江林,无奈地低下了头,心中五味杂陈。是他没能看好家,没能阻止江林走上这一步。
江林看着这位最信任的兄弟兼管家,反而笑了笑,语气平静地开口:“行了,别这副样子。我没事。接下来我说的话,你听好了。”
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眼神变得锐利而清晰:
“你马上回沈市!秃子快出来了,我外面已经找人给他办了假病历,弄了保外就医。你回去之后,立刻给他安排点正经事干,稳住他,别让他再瞎混。”
陈野重重地点了点头:“你放心,林子,沈市那边,我一定稳住。”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你不打算再见小雅一面了吗?她一直在外面等着。”
江林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痛楚和无奈,他缓缓却坚定地摇了摇头:
“不见了。”他声音有些沙哑,“我不想看到她哭……更不想让她挺着大肚子,看着我戴手铐的样子。我等不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了……” 他长长地叹息一声,充满了愧疚,“唉,跟着我江林,小雅注定不能像普通女人那样,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陈野理解地沉默了片刻,郑重承诺:“你不在,沈市的产业,我一定会替你照顾好,绝不会出任何岔子!”
“还有,” 江林最后叮嘱道,“告诉小德、龙哥他们几个,都给我消停点! 神户山口组和蒋正立,只要他们不来主动惹我们,咱们就老老实实做自己的生意,发展咱们的实体! 一切,等我出来再说!”
“明白!” 陈野将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
十几分钟后,会面结束。江林被两名管教押解着,走向转运的囚车。
大案队门外,得到消息的兄弟们几乎都到了。
陈野、大德、小德、唐卓龙、鸡哥、徐祥坤、姜勇、葫芦,以及除了在逃的孙雨棋之外,另外“三杆战旗”——杨祺、王展琦、姚军旗,全都默默地站着,神情肃穆。
而站在最前面的,是挺着大肚子的张静雅。
她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温暖的笑容,想要给丈夫最后的鼓励,但那清晰可见的泪痕,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囚车门打开,江林戴着冰冷的手铐,在管教示意下,可以有短暂的告别。
张静雅上前一步,轻轻地抱住了江林,将脸埋在他虽然穿着囚服却依旧宽阔的胸膛上,声音带着哽咽,却努力保持着平稳:
“老公……我和宝宝,在家等你回来。”
江林的下巴轻轻抵在妻子的头顶,感受着她的温度和那微微的颤抖,这个在江湖上以狠辣着称的男人,眼眶瞬间红了。他用力地回抱了她一下,声音低沉而充满愧疚:
“跟着我……让你受苦了。”
简单的拥抱,短暂得如同刹那。管教示意时间到。
江林深深地看了妻子一眼,又扫过面前每一个兄弟,眼神复杂,最终化为一片沉寂。他毅然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登上了那辆象征着失去自由的囚车。
车门“哐当”一声关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囚车缓缓启动,驶离。张静雅终于忍不住,泪水决堤而下,却死死咬着嘴唇没有哭出声。
所有兄弟都攥紧了拳头,默默地注视着车辆消失在街道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