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枪口紧紧抵在太阳穴上，传来死亡的威胁。
然而，被称为蒋正立的男人，却仿佛毫无所觉。
他甚至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依旧不紧不慢地将刷子上最后一点料汁，均匀地涂抹在烤羊焦脆的皮上，这才缓缓放下了刷子和料碗。
他微微侧过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持枪的江林，脸上非但没有恐惧，反而露出了一个更加浓郁、甚至带着几分赞许的笑容：
“哈哈哈……好！临危不惧，有胆色，更有魄力！”
他的笑声打破了凝固的空气，却让气氛变得更加诡异。
“江林，是吧？我记住你了。我很欣赏你。”
说完，他随意地摆了摆手，如同驱赶苍蝇一般。
那四个原本剑拔弩张、准备动手的小混混，看到这个手势，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收敛了凶悍的气势，默不作声地向后退开，重新回到了门口的位置，仿佛刚才的围攻从未发生过。
这一连串的举动，让江林都有些懵了。
他完全搞不清这个男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前一秒还是你死我活的局面，后一秒就变成了“欣赏”？这转折太过突兀，让他持枪的手都没有立刻放下，眼神里的警惕丝毫未减。
蒋正立似乎并不在意他仍举着的枪，反而主动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可能沾到的料灰，然后朝着江林伸出了右手，态度坦然，仿佛刚才被枪指头的人不是他：
“正式认识一下，我叫蒋正立。在内蒙这片地界，朋友们给面子，叫我一声‘立哥’。”
江林眯着眼打量了他几秒，确认对方似乎真的没有进一步的敌意。
他这才用左手接过右手的枪，利落地收起，然后伸出右手，与蒋正立的手握在一起。两人的手都很有力，一触即分。
“江林。”
一旁的钱展鹏彻底看傻了，他急步上前，语气充满了不解和愤懑：“立哥！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刚才拿枪指着你啊！”
蒋正立转头看向钱展鹏，眼神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展鹏，为你这点争风吃醋的小事，至于闹到动刀动枪，结下生死仇家的地步吗？”
他语气不重，却让钱展鹏瞬间语塞，脸憋得通红，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在蒋正立面前，他那点底气和依仗，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松开手，蒋正立的注意力已经回到了那只烤得金黄酥脆、香气四溢的全羊上。
他招呼旁边的手下，将整只羊搬到了旁边一张宽大的木桌上。
他亲自拿起一把锋利的匕首，手法娴熟地割下肥嫩流油、最为鲜美的一只后腿，递向江林，态度自然得像是招待老朋友：
“我蒋正立在这个位置上，不喜欢到处树敌。尤其是对你这样的人，能做朋友，就绝不做敌人。尝尝，草原上的羊，味道不一样。”
江林看着他递过来的羊腿，又看了看蒋正立那双深邃难测的眼睛。
他略一沉吟，伸手接过了那只沉甸甸、热腾腾的羊腿，放到鼻尖闻了闻，由衷赞道：
“火候掌握得恰到好处，料也香。这羊腿，烤得确实不错。”
蒋正立闻言，脸上露出了更加真切的笑意，他伸手用力拍了拍江林的肩膀，那力道显示出他的热情：
“哈哈，识货！晚上就别走了，留在这里吃饭！好好尝尝我们这大草原最地道、最原始的风味！保证让你忘不掉！”
江林站起身，毫不客气地啃了一口羊腿，外皮焦香，内里鲜嫩多汁，浓郁的肉香瞬间充斥口腔。
他一边咀嚼，一边点了点头，语气也放松了些：
“既然立哥盛情邀请，那我江林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好！爽快！” 蒋正立显得很高兴，转头对门口的手下吩咐道：“去！把今天刚宰杀的新鲜牛肉也拿出来！再把最好的马奶酒端上！今天晚上，就摆牛羊肉全席，好好款待款待我刚认识的这位新朋友！”
那四个青年应声，快步走出门外去准备了。
江林正啃着鲜嫩多汁的羊腿，兜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他朝蒋正立扬了扬手中油汪汪的羊腿，示意了一下：“立哥，接个电话。”
蒋正立表现得极为大度，做了个“请便”的手势，自己则拿起小刀，继续割着羊肉，仿佛毫不在意。
江林掏出手机，看到是唐卓龙的来电，立刻接起：“喂，龙哥？”
电话那头立刻传来唐卓龙急切的声音，背景里似乎还有张静雅隐约的啜泣声：“林子！你怎么样？！听小雅说你被人强行带走了！没事吧？在哪儿呢？！”
江林咽下嘴里的肉，语气尽量显得轻松，安抚道：“没事，龙哥，别担心。我这儿……挺好的。晚一点我就回去了，你跟小雅说，让她别担心，把心放肚子里。”
他边说边又啃了一口羊腿，咀嚼的声音透过话筒传了过去。
这时，电话似乎被张显光接了过去，他的声音更沉，也更直接：“江林，我是张显光。你现在具体在什么位置？”
江林抬眼看了看四周苍茫的草原和孤零零的平房，无奈道：“具体位置我说不清，反正是在草原上，一个单独的平房，周围全是牛羊。”
张显光沉默了一秒，似乎在想什么地方符合这个描述，接着追问：“那你知不知道对面带头的人叫什么名字？”
“蒋正立。”江林清晰地报出了这个名字。
电话那头的张显光明显顿了一下，随即语气带着一种“果然如此”的了然：“蒋正立……果然是他。他没为难你吧？”
江林看了一眼正在悠闲割肉的蒋正立，回答道：“目前没有，挺‘客气’的。你放心，大舅哥。”
江林话音刚落，旁边的蒋正立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着伸出了手。
江林略一迟疑，还是将手机递了过去。
蒋正立接过电话，语气熟稔，带着点调侃：“喂，显光啊？怎么，你妹夫在我这儿做客，你还不放心？是不是怕我把他烤了吃了？”
他哈哈笑了两声，“要是实在不放心，你待会儿也一起过来呗？正好，烤全羊，管够！”
张显光在电话那头也笑了起来，气氛瞬间从紧张变得有些微妙：“哈哈哈，立哥你说笑了，你蒋正立的地盘，我有什么不放心的。主要是我这妹妹，担心她男人担心的不行，我要是不陪着她这宝贝妹夫安全回去，她今晚估计能让我连饭都吃不安生。行，那待会儿我过去叨扰一杯酒。”
“哈哈哈，好说！我们在这儿等你。”
蒋正立爽快地答应，随即挂断了电话，将手机递还给江林。
江林接过手机，看着蒋正立，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疑问：“你们……认识？”
蒋正立随手拿起桌上的烟，给自己点了一支，吐出一口烟雾，语气很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呵，包头就这么大点地方，真正能在台面下说得上话的，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都是一个圈子里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多少少都眼熟。我跟张显光，打过几次交道，不算熟，但彼此都认得。”
他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信息量巨大。
这意味着蒋正立在包头的能量，至少是与张显光平起平坐，甚至可能更胜一筹。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他敢如此“客气”地“请”江林过来，并且对张显光的来电应对得如此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