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撬动带来的灵魂震颤尚未平息,陈渡那濒临崩溃的意识却如同被分割成了独立的两部分。一部分仍在承受着干涉法则的反噬,另一部分,则如同最冷静的指挥官,将残存的意志投注到了身后那道发丝般的【阴府】缝隙之中。
大规模召唤万祟洪流已是奢望。但他需要的,也并非毁灭性的力量,而是……骚扰、牵制、持续不断的压力!
阴门之后,是浩如烟海的历史阴影,是无数时代沉淀下的杀戮、痛苦与怨念。全盛时期,他可引动洪流,如今,他只能进行最精密的“垂钓”。
他强忍着规则反噬带来的时空错乱感,将感知如同丝线般探入阴府缝隙,在那无边无际的历史长河中,精准地“锁定”了几个特定的“坐标”。
第一波:先秦兵煞!
阴府缝隙微微波动,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青铜锈迹、血与火气息的惨烈煞气,如同被压缩的烟柱,猛地喷射而出!这煞气并未扩散,而是在陈渡的引导下,凝聚成数百名身披残破皮甲、手持青铜戈矛、面容模糊却眼神赤红的战魂虚影!他们沉默无声,却带着踏平六合的惨烈意志,结成古老的战阵,如同一柄染血的尖刀,悍然撞向神格碎片外围那些试图重新凝聚、修复的污染愿力!
“锵!”
并非金铁交鸣,而是煞气与愿力对撞的刺耳嘶鸣!战魂虚影在撞击中不断溃散,但那股纯粹的兵家杀伐之气,却如同强酸,持续侵蚀着漆黑的愿力,延缓着其恢复的速度。堕神的意志传来一丝被蝼蚁叮咬般的烦躁。
第二波:死寂低语!
先秦兵煞尚未完全消散,阴府缝隙的“频道”已被陈渡强行切换。一股阴冷、潮湿、带着浓郁草药与腐烂气息的灰暗潮流涌出,化作数十名身穿黑色长袍、头戴乌嘴面具的瘟疫医生虚影。他们没有实体攻击,只是悬浮于碎片周围,发出令人心智冻结的、关于死亡与疾病的低沉呓语。这呓语并非针对物理层面,而是直接干扰着堕落愿力中蕴含的那些扭曲信仰与负面情绪,让其结构变得不再稳定,如同被注入了混乱的病毒。
第三波:钢铁哀鸣!
紧接着,阴府缝隙中传出了齿轮卡涩、蒸汽泄漏的刺耳噪音!一片由扭曲的钢铁管道、冒着黑烟的锅炉残骸、以及无数面容痛苦、被异化为机械一部分的工人怨念虚影构成的浪潮席卷而出!这是工业革命时期,被压榨、被异化、死于非命的灵魂对“进步”与“机械”的集体诅咒!它们如同失控的钢铁洪流,带着高温与油污,狠狠冲刷着神格碎片周围的区域,那物理与怨念结合的冲击,让堕神意志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力量来抵御这种“不洁”的污染。
第四波:……
陈渡如同一个技艺登峰造极的指挥家,在自身状态极差的情况下,依旧精准地调度着来自不同历史时期的“凶煞军团”。古战场上的冤魂、宗教审判所下的怨灵、自然灾难中逝去的集体恐惧……它们属性各异,攻击方式截然不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短暂、猛烈,且带着特定历史时期的鲜明印记。
这些冲击,单次来看,对于神格碎片本体而言,无异于蚍蜉撼树。无法撕裂血管,无法净化污染,甚至无法真正突破到碎片核心。
但是,它们源源不断!
如同无数细小的、不同种类的食人鱼,轮番上前,从不同的角度,啃噬着那庞大“鲸鱼”体表的寄生虫(污染愿力)和注意力(堕神意志)。
堕神的狂怒中,开始夹杂进一丝被持续骚扰、无法全力应对核心威胁的焦躁。那些试图修复护盾、或凝聚更强力量抹除陈渡的企图,总会被这些突如其来的、来自历史角落的“冷箭”所打断、干扰。
神格碎片外围,始终笼罩在一层由兵煞、死语、钢铁哀鸣等不同负面气息交织成的混乱力场中,污染愿力的恢复速度被明显拖延。
而陈渡,为此付出的代价同样巨大。
每一次切换“频道”,精准召唤不同的历史阴影,都像是在他本就千疮百孔的灵魂上又切开一道新的口子。不同时代、不同性质的凶煞气息通过阴府缝隙反馈回来,冲击着他的意识,加剧着他的混乱。他感觉自己时而化身为浴血沙场的士卒,时而成为瘟疫横行的城镇中的医生,时而又变成在巨大机械下哀嚎的工人……
历史的重量,透过那细小的缝隙,沉甸甸地压在他的灵魂之上。
他佝偻的身躯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维持阴府缝隙的那部分意志,如同被放在文火上炙烤,传来阵阵灼痛与虚无感。那缝隙,似乎又变得纤细了一些,边缘的扭曲也更加剧烈。
双线操作。
一线以罗盘撬动规则,于微观处制造战机。
一线以阴府召唤历史,于宏观处持续施压。
这需要何等恐怖的心神分裂与掌控力?尤其是在他这般油尽灯枯的状态下!
他几乎是以燃烧灵魂本源为燃料,强行维系着这精妙而残酷的战术。
历史的车轮,被他以残躯为轴,强行撬动,一遍又一遍地、碾过这片神之领域,留下杂乱却不容忽视的痕迹。
而这车轮碾过的,不仅是堕神的防御,更是他自己所剩无几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