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世会临时指挥所的灯火彻夜未熄。
晨星晷蜷缩在角落睡着了，小手还紧紧攥着楚灵儿的衣角。我和楚灵儿隔桌而坐，桌上摊着从总部抢救出的星月族典籍。三天来我们几乎翻遍了所有资料，寻找对抗龙煞的第三种可能。
没有别的办法。楚灵儿又一次强调，手指轻点书页上双月的图案，沐雨用生命为我们争取的机会，不能浪费。
我盯着那张泛黄的图纸，胸口发闷。图上详细标注了双月祭坛的位置——就在星月族最后的圣地，如今被龙煞主舰笼罩的东海海底。
太危险了。我声音沙哑，就算你能激活双月，祭坛在龙煞眼皮底下，怎么接近？
楚灵儿拢了拢散落的银蓝发丝，创造之瞳在昏暗灯光下依然明亮：晨星晷可以制造时间空隙，足够我完成仪式。
然后呢？我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你就永远消失了？像沐雨那样？
小声点。她看了眼熟睡的晨星晷，别吵醒孩子。
我强压怒火，俯身撑在桌面上：听着，我的方案更可行。主动与龙煞融合，但由我主导意识。有晨星晷协助，成功率至少有四成。
四成？楚灵儿冷笑，你管这叫可行？万一失败，你就会变成比龙煞更可怕的存在！
那也比你必死的方案强！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楚灵儿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银蓝眼眸中闪过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寒意。
所以你宁可赌上整个世界的安全，也不愿接受我的选择？她声音轻得可怕，因为什么？你那可笑的大男子主义？
不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打断我，不信任我能完成任务？还是觉得我的命比你的不值钱？
我张口结舌。她怎么会这么想？我明明是...
楚灵儿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我：龙尘，你忘了永世之约的本质。不是谁保护谁，而是共同面对。她指向窗外隐约可见的双月，明天黎明我会出发。你可以选择一起，或者...继续固执己见。
说完，她轻轻掰开晨星晷的小手，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间。
我呆立在原地，拳头握得发疼。她说得对，又不对。永世之约确实是共同面对，但当面对的是必死的选择时，我怎能眼睁睁看她...
桌上典籍被夜风吹动，翻到记载星月族献祭仪式的页面。我凝视那些古老的文字，突然注意到一个之前忽略的细节：献祭者必须是纯净的星月族血脉，且心甘情愿。
一个疯狂的想法闪过脑海。
夜深人静时，我悄悄来到楚灵儿房门外。通过门缝，能看到她背对门口躺在床上，银蓝长发铺散在枕边。我轻叹一声，指尖凝聚一丝时轮之力，凌空点向她颈后的睡穴。
楚灵儿的肩膀微微一动，随后呼吸变得绵长均匀。我推门而入，站在床边凝视她疲惫的睡颜。即使睡着了，她眉头仍轻轻蹙着，仿佛在梦中也在与我争执。
对不起。我轻抚她的脸颊，这次我不能听你的。
为她掖好被角，我转身走向门口，却在迈步的瞬间感到一丝异样——床上的楚灵儿气息太过平稳，不像被点穴后的强制睡眠...
创造之瞳的幻象！
我猛地掀开被子，果然只是一具星力构成的假身！真身早已不知去向。桌上留着一张字条，上面是楚灵儿清秀的字迹：
「龙尘，我了解你就像了解自己。当你看到这个时，我已经带着晨星晷前往东海。别追来，完成你的使命。——永世之约，生死与共。」
字条在我手中化为星辉消散。我冲回指挥所大厅，晨星晷果然也不见了。莫云天和几名守卫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显然也被施了术。
楚灵儿！我咬牙切齿地念着她的名字，胸口如同压着一块烧红的铁。
冲出指挥所，东方已现鱼肚白。距离楚灵儿离开至少过去两个小时，以她的速度恐怕已经...我不敢往下想，全力催动时轮元婴，向东海方向飞驰。
晨风如刀割面，我却感觉不到疼痛。脑海中全是楚灵儿可能遭遇的危险：龙煞的拦截、献祭仪式的残酷、双月激活后的未知后果...
坚持住，等我！我咬破舌尖，以精血为引，速度再增三分。
就在东海进入视野时，一道青铜光柱突然从天而降，拦住去路！龙煞的身影在光柱中显现，他现在的状态更加诡异——左半身是纯净的星辉形态，右半身则是狰狞的青铜怪物，额间的毁灭之瞳不断在猩红与暗金之间切换。
急着去哪，我的半身？他的声音同样分裂，一半清朗一半嘶哑，你的小女友正在做一件非常...愚蠢的事。
我二话不说，时轮剑直接斩出！剑气撕裂晨雾，直取龙煞咽喉。他轻松闪避，同时释放出数十条青铜锁链。
愤怒让你变弱了。他嘲笑道，锁链如毒蛇般缠绕而来，不如早点接受融合。至少这样，你还能保住她的性命。
闭嘴！我连续斩断几根锁链，但更多的缠上来，你以为我不知道？原始星髓正在反噬你！没有我的配合，你撑不过今天！
龙煞的表情扭曲了一下，证实了我的猜测。他确实处于极度不稳定状态，急需与我融合来平衡体内冲突。
聪明。他狞笑着承认，但你以为楚灵儿激活双月就能解决问题？天真！他突然甩出一段记忆影像——星月族长老们在创造双月时的秘密讨论。
影像中，一位长老忧心忡忡地说：重生装置同时是时空锚点，激活者将承受所有时间线的记忆洪流，普通人会立刻疯掉！
她不知道这点，对吧？龙煞收回影像，得意地看着我脸色剧变，就算成功激活，她也会变成没有意识的躯壳。这样的胜利，你要吗？
我浑身发冷。楚灵儿确实不知道，古籍中从未提及这点！如果她贸然激活双月...
分神的刹那，一根锁链穿透我的肩膀！剧痛中，青铜污染疯狂涌入。我咬牙斩断锁链，但更多伤口接连出现。龙煞明显改变了策略，不再追求活捉，而是要重创我后再强行融合。
放弃吧。他逼近我，半张星辉面容竟露出怜悯之色，与我融合，我们一起去阻止她。至少这样...她能活着。
这个提议如同毒药般诱人。我确实动摇了片刻——如果融合能救楚灵儿，或许值得一试？但立刻又清醒过来：龙煞不可信，这很可能只是陷阱。
就在我进退维谷时，胸口突然一热！晨星晷预留的一缕时轮之力自动激活，在空中形成一幅画面：东海海底，楚灵儿已经找到双月祭坛，正将那块菱形水晶放入中央凹槽！
我和龙煞同时喊道。
龙煞彻底暴怒，青铜部分疯狂膨胀：愚蠢的女人！她会毁了一切！
我则抓住这个机会，全力冲向东海。龙煞在身后咆哮，释放出铺天盖地的攻击，但我已经不在乎了。即使粉身碎骨，也要在最后一刻赶到她身边！
楚灵儿！住手！我将神识催到极致，声音跨越数十里传入海底，双月会摧毁你的意识！
不知道她是否听到，但祭坛已经开始发光。两道粗大的光柱从海底直冲云霄，与天空中的双月相连。整个东海沸腾起来，巨大的漩涡中央，楚灵儿的身影缓缓升起，银蓝长发在能量风暴中狂舞。
更令人心惊的是，小小的晨星晷正悬浮在她面前，两者之间有无数光丝相连——它正在分担部分仪式负担！
停下！我终于冲到漩涡边缘，却被无形的屏障阻挡，楚灵儿！求你了！
她似乎听到了，转头看向我。那一瞬间，我永远忘不了她眼中的决然与温柔。通过神识连接，她的声音直接在我心中响起：
龙尘，我看到了所有时间线的结局...只有这样才能真正终结一切。照顾好小星星...还有，找到我。无论迷失在多少时间线里...找到我。
说完，她仰头看向天空，创造之瞳光芒大盛。晨星晷发出痛苦的呜咽，小小的身体开始分裂——一半留在楚灵儿身边继续协助仪式，一半穿越屏障飞向我！
母神...命令我...帮助父神...这一半晨星晷融入我的时轮元婴，立刻带来关于仪式的全部知识。
我终于完全明白了双月的真相：它确实是时空锚点，能修复被噬界者破坏的所有时间线。楚灵儿不是在单纯献祭，而是在尝试一个前所未有的壮举——将自己化为新的锚点，承载所有时间线的记忆！
不！我不接受！我发狂般攻击屏障，哪怕双手血肉模糊也不停止。
龙煞也赶到了，他的状态更加糟糕，星辉与青铜部分几乎要撕裂彼此：疯子！她会让我们全部消失！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晨星晷的声音从我体内传出：父神...还有一个办法...但很危险...
您可以...现在与龙煞融合。不是被他吞噬，而是...接纳他。用您的时轮元婴包裹他的核心，然后...由母神同时净化。
这个计划疯狂至极——我要主动接纳龙煞，楚灵儿则通过双月同时净化我们。如果成功，确实可能创造奇迹；但如果失败...
成功率？我嘶哑地问。
不知道...从未有人尝试过...晨星晷诚实回答。
没有时间犹豫了。楚灵儿的身影已经开始光化，双月的光辉越来越强。我转向龙煞，他正痛苦地抵抗着原始星髓的反噬。
听到了？我冷笑道，最后机会。要么与我合作赌一把，要么等着被双月彻底净化。
龙煞的毁灭之瞳剧烈闪烁，最终定格在暗金色——这是他体内星月族力量的最后抗争：你...真的相信...能成功？
我相信她。我看向光柱中的楚灵儿，永远相信。
龙煞沉默片刻，突然仰天大笑：好！那就赌上一切！他张开双臂，来吧，我的半身。三千年的分裂...该结束了。
我深吸一口气，走向龙煞。每近一步，时轮元婴就震颤得更加剧烈。晨星晷在我体内轻声指导：不要抵抗...想象您是容器...接纳但不被占据...
当我们的身体终于接触时，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席卷全身。不是疼痛，不是撕裂，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回归。龙煞的记忆如洪水般涌入：作为时光守望者主魂的荣耀，发现噬界者威胁的警觉，自愿接触青铜液体的决绝，以及被逐渐腐蚀的痛苦...
最震撼的是，我看到了他内心深处最原始的动力——保护。保护所有时间线，保护那些弱小的文明，甚至...保护被分离出去的我。
原来...我们一直怀着同样的心意...我在灵魂层面低语。
龙煞——或者说我的主魂部分——苦涩地回应：只是选择了不同的道路。现在...交给你的楚灵儿了。
双月的光辉在这一刻达到顶峰。楚灵儿已经完全光化，变成一道连接天地的银蓝光柱。当她看到我与龙煞开始融合时，立刻明白了我们的计划。通过晨星晷的连接，她的意识温柔地包裹住我们：
准备好了吗？这会...很疼。
我\/我们点头。下一刻，纯净至极的双月之力贯穿而下！这种痛苦远超任何语言描述——仿佛每个细胞都被分解又重组，每段记忆都被洗涤再拼合。龙煞的青铜部分疯狂抵抗，但在原始星髓与双月之力的夹击下节节败退。
最艰难的是保持自我意识。融合后的既不是纯粹的龙尘，也不是纯粹的龙煞，而是一个全新的存在。晨星晷竭尽全力帮助稳定这个微妙平衡，但它也快到极限了。
坚持住！楚灵儿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还差最后一步！
这一步是什么，她没有明说。但我突然明白了——要彻底完成净化，需要完全接纳所有时间线的记忆，包括那些最黑暗的部分。而这，正是楚灵儿一直在替我们承担的重担。
不...该轮到我了。我\/我们在灵魂深处说道，把你的负担...交给我\/我们。
通过晨星晷构建的桥梁，所有时间线的记忆洪流转向涌来。那一刻，我体验到了千万个世界的诞生与毁灭，无数个与楚灵儿的悲欢离合。这种冲击足以粉碎任何普通灵魂，但融合后的我们勉强承受住了。
不知过了多久，风暴渐渐平息。我跪在平静的海面上，怀中抱着恢复人形的楚灵儿。她面色苍白如纸，创造之瞳黯淡无光，但嘴角挂着释然的微笑。
成...功了？她气若游丝地问。
我检查体内状态：时轮元婴变得前所未有地纯净，额间的毁灭之瞳也转为稳定的暗金色。龙煞的意识已经消散，但他的一部分知识与力量留了下来，被完全净化后成为我的一部分。
成功了。我紧握她的手，泪水砸在她脸上，我们成功了。
天空中的双月恢复正常，但似乎比之前更加明亮。晨星晷——现在应该叫晨星了——飘到我们身边，虽然虚弱但更加成熟稳定。
父神，母神。它严肃地行礼，声音里不再有孩童的稚嫩，噬界者印记已经从所有时间线消退。但母神她...
我这才发现楚灵儿的状况比想象的更糟。她的神识极度涣散，仿佛随时会消散。
灵儿？看着我！我轻拍她的脸，别睡！你说过要我去找你，告诉我该去哪里找？
她的眼神已经无法聚焦，手指微弱地动了动，指向我的心脏位置：一...直...在...这...
然后，她的手垂了下去。创造之瞳完全熄灭，身体开始光化。我发狂般想抓住那些光点，但它们如同细沙般从指间流走。
不！不！楚灵儿！我的哭喊响彻东海，你答应过的...永世之约...
晨星按住我的肩膀：父神，还有希望。母神没有完全消失，只是...分散了。
什么意思？
她承载了所有时间线的记忆，现在那些记忆正在回归各自的时间线。晨星解释道，只要收集足够多的，就能重塑完整的楚灵儿。
我如抓住救命稻草：怎么收集？去哪里找？
晨星指向天空中的双月：那里是起点。也是终点。
我抬头望去，只见双月不知何时已经合二为一，化作一轮纯净的银蓝明月。而在月心深处，隐约可见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