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显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呐喊,疯了一样冲到围栏边,试图伸手拽住他。
可一切都晚了。
江晦的身体重重地摔在花坛的泥土里,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像是骨头都摔碎了。
江晦能清晰地感觉到剧烈的撞击痛,从四肢百骸传来,脖颈处更是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颈椎断裂的咔嚓声。
温热的血液从身下蔓延开来,浸湿了校服,意识开始快速模糊。
但他没有闭上眼睛,而是死死盯着上方围栏边那个撕心裂肺的身影。
合显的脸因为痛苦和绝望而扭曲,浅金色的头发散乱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嘴里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
那声音里的绝望和崩溃,不似作伪。
“看来……是真的……”
江晦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随即眼前的一切开始疯狂扭曲。
和之前一样,这些画面渐渐都变成了扭曲的色块,像被投入水中的颜料,快速扩散,融合,碎裂。
剧烈的疼痛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失重感,仿佛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合显趴在围栏边,看着江晦的身体在泥土里一动不动,眼泪模糊了视线。
他想跳下去,却被赶来的老师死死拉住。
“别冲动!快叫救护车!”
可他不知道,随着江晦的身体破碎,意识离体,这整个世界都在被逆命回廊的力量拉扯着,前往下一个未知的【重开】场景。
江晦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个合显是真实的,至少拥有独立的意识和情感。
那么,逆命锚点到底是什么?
这个不断重开,不断回溯的扭曲现实,到底在引导他做什么?
黑暗吞噬了他的意识,只剩下合显绝望的哭喊,在扭曲的空间里久久回荡。
江晦眼皮刚掀开一条缝,熟悉的粉笔灰味就钻进鼻腔。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抬手,精准捂住了身边冉弘文即将张开的嘴。
冉弘文温热的呼吸扑在掌心,伴随着含糊的呜呜声。
江晦没理会,另一只手直接扒开他的脸,视线像钉子一样钉在墙上的高考倒计时日历上。
100。
百日誓师。
江晦挑了挑眉,松开捂住冉弘文的手。
这次回溯得更彻底,直接回到了百日誓师这天。
高三的日子像被按下快进键的苦情剧,每一天都被试卷和压力填满,痛苦得十分同质化。
以至于他早忘了百日誓师具体发生过什么,只记得那种无处不在的压抑感。
“原来痛苦攒多了,连具体的记忆都会模糊。”
他在心里默默感慨。
冉弘文揉了揉被捂得发麻的嘴,幽怨地瞪了他一眼。
“徐老师说了,你要是不想去操场参加誓师,她能给你批假,让你在教室待着。”
江晦猛地愣住,被遗忘的记忆碎片突然涌进脑海。
他们学校的百日誓师和成人礼撞了期。
学校要求所有学生穿正装,还要父母到场,一起跨过操场中央的“必胜门”,美其名曰“成年启航”。
可他是孤儿,既没有能到场的父母,也没有所谓的正装。
合显当时特意给他准备了一套黑色西装,甚至硬拉着他去试穿。
可他那时候心里别扭,觉得没必要凑这个热闹,硬是拒绝了,留在教室里自习。
结果后来被巡查的曹成才抓了个正着。
曹成才认定他是故意逃活动,藐视校规,罚他扫了一下午教学楼后面的停车棚,满手都是灰尘和油污。
现在看时间,应该是誓师活动还没开始,冉弘文担心他一个人胡思乱想,特意在教室里多留了会儿。
“你刚刚趴在桌上一动不动,我喊了你好几声都没反应,还以为你偷偷哭了呢。”
冉弘文絮絮叨叨地补充,眼神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关切。
江晦翻了个白眼,心里有点无奈,却还是破天荒地说了句。
“谢了。”
他向来不擅长表达情绪,这句简单的感谢已经是极限。
“你下去吧,我自己待一会儿就行。”
江晦挥了挥手,重新坐回座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桌面的刻痕。
那是他高三时用来发泄压力的痕迹,此刻触摸起来,真实得让人心头发酸。
“那我可真下去了啊……”
冉弘文一步三回头,嘴里还念叨着“有事记得喊我”,刚走到教室门口,就和一个兴冲冲冲进来的身影撞了个满怀。
“哎哟!谁啊这么不长眼?”
冉弘文捂着胳膊,正要骂人,抬头一看清对方的脸,到了嘴边的脏话瞬间咽了回去。
他嘴角撇了撇,蔫蔫地说了句“合显啊”,就低着头快步走了。
来人正是合显。
他今天没穿那件画满涂鸦的校服,而是穿了一身剪裁合体的白色西装,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
浅金色的头发打理得整齐利落,少了几分张扬,多了几分少年人特有的青涩帅气。
他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的西装袋,一进门就朝着江晦的方向大步走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眼里像是盛满了阳光。
“江晦!你丫果然没去操场!”
合显把西装袋往江晦桌上一放,语气带着一丝得意。
“我就知道你不想去凑那个热闹,特意给你把西装带来了!”
他说着,拉开西装袋的拉链,一套黑色西装露了出来,和他身上的白色西装是同一款式,显然是特意为江晦准备的。
“快穿上试试!仪式感不能少啊!咱们俩一起去走那个必胜门,多帅!”
江晦看着桌上的黑色西装,又看了看合显脸上纯粹的笑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阵酸涩的暖意。
记忆里的他,拒绝了这份好意,独自留在教室,最后还被曹成才罚扫停车棚。
而眼前的合显,依旧带着这份不加掩饰的关心,把他放在心上。
江晦的手指轻轻拂过西装的面料,触感光滑,显然价格不菲。
他抬头看向合显。
少年正睁着清澈的眼睛看着他,眼神里满是期待,像只等待夸奖的大型犬。
“穿这个,太扎眼了,你当我俩在演黑白无常啊。”
江晦的声音有点沙哑,下意识地想拒绝,就像当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