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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启三百七十二年,江南运河。

晨雾如千年未散的寒烟,自昨夜便沉沉笼住了这条贯穿南北的水运命脉。水汽浓得能拧出霜来,沾在乌篷船的竹篾棚上,凝成细碎的银珠,顺着棚檐蜿蜒的弧度滚落,“嗒”地砸在水面,惊起一圈极淡的涟漪,旋即被船桨划开的波痕吞没。

船头立着一人,青衣素袍,袍角被晨露打湿了大半,却依旧挺括如裁。他身形颀长,肩背宽阔,墨发仅用一根素银簪绾住,几缕碎发垂在颈侧,沾着的雾气久久不散,倒像是从骨子里渗出来的寒凉。此人便是乾珘,一个在世间漂泊了整整一百年的“异客”。

他垂眸望着船下的水,清澈的运河水倒映出他的面容——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唇线分明,这张脸与百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皇子别无二致。岁月在他身上仿佛被施了定身咒,王朝更迭的烽火、山河易色的尘埃,都没能在他眼角眉梢刻下半分痕迹。唯有那双曾盛满长安月色与少年狂傲的眸子,如今深不见底,像是藏着整座被冰雪封冻的深渊,只在眼底最深处,偶尔掠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疲惫与孤寂。

船身轻轻一晃,是船家将竹篙往河底一撑,调整了航向。乾珘指尖微动,下意识地攥紧了袖中的一物——那是半块断裂的银镯,镯身刻着繁复的苗疆缠枝纹,接口处早已被百年的摩挲磨得光滑,却依旧能看出当年断裂时的决绝。这是纳兰云岫留给她的唯一遗物,也是他百年追寻的唯一凭依。

思绪如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拉回了百年前的苗疆。

那时的他,还是大胤王朝最受宠的七皇子,乾珘。彼时大胤国力鼎盛,先帝尚在,太子之位悬而未决,他与几位兄长明争暗斗,虽身处漩涡中心,却总带着几分少年人的疏狂。为了拉拢西南苗疆势力,也为了避开京城的刀光剑影,他主动请缨,以“安抚使”的身份前往苗疆。临行前,太子兄长拍着他的肩笑道:“七弟此去,若能说动苗疆圣女归顺,便是大功一件。”他当时只扬眉一笑,心中想的却是苗疆的奇山异水与传说中能生死人肉白骨的蛊术,并未将这趟行程视作什么凶险差事。

他从未想过,这一去,便是一生的羁绊与百年的沉沦。

苗疆与中原截然不同。那里的山是青黛色的,云雾常年缭绕在半山腰,像是给山峦系上了玉带;那里的水是碧绿色的,水下藏着会发光的鱼,岸边生长着能开出血色花朵的奇草;那里的人,个个穿着绣着银饰的衣裙,走路时叮当作响,眼神里带着未经世俗打磨的纯粹与警惕。而纳兰云岫,便是这片土地上最尊贵的存在——苗疆圣女。

他第一次见到她,是在苗疆的蛊神祭坛。那一日是苗疆的“祈丰节”,祭坛建在最高的山巅,由无数巨大的青石板铺成,石板上刻满了古老的蛊文,历经千年风雨依旧清晰。纳兰云岫身着一袭绣着彼岸花的白衣,头戴银冠,冠上的银铃随着她的动作轻轻作响。她站在祭坛中央,手持青铜法杖,正带领着族人祭祀蛊神。阳光透过她身后的云雾洒下来,给她周身镀上了一层圣洁的光晕,明明是凡人之躯,却让人不敢直视,仿佛多看一眼都是亵渎。

他当时站在祭坛下的宾客席中,身边是苗疆土司的长子,那人低声向他介绍:“圣女大人是蛊神选中的使者,能通鬼神,擅养本命蛊,我们苗疆的兴衰荣辱,都系于她一身。”他当时只觉得荒谬,一个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怎能担起如此重任?可当纳兰云岫的目光扫过他时,他却猛地一怔——那双眼睛太亮了,像是盛满了苗疆的星空,清澈却又深邃,仿佛能看透他所有的心思与伪装。

后来他才知道,纳兰云岫的眼睛,确实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她能通过一个人的气息,判断其心性善恶;能通过草木的枯荣,预知年岁丰歉;甚至能通过蛊虫的异动,感知到远方的灾祸。这样的能力,是天赋,也是枷锁。自她五岁被选为圣女那日起,她便失去了做寻常少女的资格,一言一行都要遵循族规,一举一动都要为族人着想,连喜怒哀乐都不能轻易表露。

他与她的交集,始于一场意外。彼时他为了探查苗疆的虚实,私自闯入了禁地“万蛊窟”。那是苗疆最凶险的地方,窟内布满了剧毒的蛊虫与陷阱,连族内最精锐的勇士都不敢轻易涉足。他仗着随身带着的中原至宝“避毒珠”,贸然闯入,却不知那避毒珠对苗疆的本命蛊毫无作用。在窟底,他被一条通体赤红的“血线蛊”咬伤,那蛊毒霸道无比,瞬间便顺着他的血脉蔓延开来,他只觉得浑身剧痛,意识渐渐模糊,栽倒在地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纳兰云岫白衣胜雪的身影,从窟顶的微光中跃下。

再次醒来时,他躺在一间摆满了草药的竹屋里。屋内弥漫着一股清苦却又安心的香气,纳兰云岫正坐在他床边,用一根银针刺破自己的指尖,将鲜血滴入一碗黑漆漆的药汁中。他惊得想要坐起,却发现浑身酸软无力。“别动,”她的声音清冷如泉,“血线蛊的毒性已侵入你的心脉,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此刻早已化为一滩血水。这碗药需用我的心头血作引,方能压制蛊毒,你且饮下。”

他看着她指尖渗出的鲜红血液,心中五味杂陈。他知道苗疆圣女的心头血何其珍贵,那是与本命蛊相连的精血,损耗一滴便要折损数年修为。他与她素不相识,她为何要如此救他?“你为何要帮我?”他轻声问道。纳兰云岫抬眸看他,眼神平静无波:“你是中原的皇子,若死在苗疆,必会引发两国战火。我救你,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的族人。”

那时的他,只当这是她的托词。他自负容貌与才情,以为是自己的魅力打动了这位清冷的圣女。接下来的日子里,他便以养伤为名,日日赖在竹屋附近。他给她讲中原的繁华盛景,讲长安的上元灯会,讲御花园里的牡丹开得如何娇艳;他为她采来苗疆最罕见的“月光花”,那花只在月夜绽放,花瓣如银,香气能安神定魂;他甚至偷偷改掉了她屋前的竹篱笆,将其编成了中原常见的样式,只为博她一笑。

纳兰云岫起初对他冷淡疏离,可渐渐的,在他日复一日的纠缠下,她眼底的冰封开始融化。她会在他讲长安故事时,微微侧耳,眼神里带着一丝向往;会在他送来月光花时,指尖轻轻触碰花瓣,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甚至会在他编错篱笆样式时,无奈地摇着头,亲手将其改回原样,却没有拆掉他添加的那些小装饰。

他以为他们之间的情谊,是跨越了地域与身份的知己之情,甚至是懵懂的爱恋。直到三个月后,他的兄长——太子派人送来密信,信中说先帝病重,朝中局势动荡,让他尽快说服苗疆出兵相助,若不成,便设法挟持圣女,以此要挟苗疆土司。

那一刻,他陷入了两难。一边是生他养他的故土与血脉亲情,一边是他渐渐放在心上的纳兰云岫与苗疆族人。他犹豫了数日,最终还是选择了前者。他知道纳兰云岫的软肋——她最在乎的,便是苗疆的百姓。他设计将她骗至苗疆与中原交界的“断云崖”,那里早已埋伏好了他带来的禁军。当纳兰云岫看到崖下的伏兵时,她脸上的平静终于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难以置信的震惊与失望。

“你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她指着崖下的禁军,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他不敢看她的眼睛,低声道:“云岫,我也是身不由己。只要你答应让苗疆出兵相助,我保证,事后必不会为难你的族人。”纳兰云岫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声凄厉而绝望,在山谷中回荡。“乾珘,你可知我为何会对你动心?不是因为你的容貌才情,也不是因为你讲的那些故事,而是因为我从你的气息中,看到了一丝纯粹的少年气,我以为你与那些利欲熏心的政客不同。可我错了,错得离谱。”

就在这时,苗疆的土司带着族人赶到了。他们看到圣女被围,立刻拔出腰间的弯刀,与禁军对峙起来。局势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太子派来的将领见状,立刻下令放箭。一支淬了毒的弩箭,直奔纳兰云岫而来。他下意识地扑过去,将她推开,那支弩箭却擦着他的胳膊飞过,射中了她身后的土司。

土司是纳兰云岫的亲祖父,也是从小将她抚养长大的人。看着祖父倒在血泊中,纳兰云岫彻底疯了。她仰天长啸,银冠断裂,白衣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她从袖中取出一只通体漆黑的玉盒,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只拳头大小的蛊虫——那是她的本命蛊,“噬魂蛊”。本命蛊与主人同生共死,一旦动用,便意味着主人要以生命为代价。

“乾珘,你我之间,从此恩断义绝!”她声音嘶哑,眼中流下血泪,“我以苗疆圣女之名,以本命蛊为引,对你立下血咒——永生永世,求而不得!你将永远活在追寻我的痛苦中,看得见,摸不着,守得住,得不到!生生世世,永坠沉沦!”

话音落下,她将噬魂蛊掷向空中。那蛊虫在空中化作一团黑雾,瞬间笼罩了整个断云崖。黑雾中,传来禁军的惨叫与族人的惊呼。他想要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拦。他看着纳兰云岫的身影在黑雾中渐渐变得透明,最终化为点点荧光,消散在风中。只留下半块断裂的银镯,落在他的脚边——那是她在消散前,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掷给他的。

那场变故,最终以两败俱伤收场。苗疆损失惨重,土司战死,圣女魂消;大胤的禁军也死伤过半,他带着残兵返回中原,却发现京城早已变天。先帝驾崩,太子篡位,他被诬陷通敌叛国,不得不仓皇出逃。而纳兰云岫的血咒,却在他身上应验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拥有了不死之身,无论遭遇何种凶险,都能死而复生。可这永生,对他来说,却是最残酷的刑罚。

百年光阴,弹指而过。他亲眼见证了大胤王朝的覆灭,见证了新的王朝崛起,见证了山河改道,沧海桑田。他曾隐姓埋名,在边关当了十年的戍卒,看惯了大漠孤烟与长河落日;也曾化身游方僧人,在江南的寺庙里敲了三十年的钟,听惯了晨钟暮鼓与梵音佛唱;还曾做过漕运的船工,在运河上漂泊了二十年,看惯了帆影点点与渔火摇曳。可无论他做什么,无论他走到哪里,纳兰云岫的身影与那句“永生永世,求而不得”的诅咒,都如影随形,日夜啃噬着他的神魂。

他开始了漫无目的的追寻。他不知道纳兰云岫是否有转世,也不知道该如何寻找她,只能凭着那半块银镯与心中的执念,踏遍天下。他去过塞北的茫茫草原,那里的牧民告诉他,曾见过一个穿白衣的女子,骑着一匹枣红马,在草原上放牧,可当他赶过去时,只看到一片枯黄的草甸;他去过岭南的烟瘴之地,那里的瑶寨族人说,寨子里曾有一位能治百病的女医,眉眼与他描述的极为相似,可等他抵达时,那女医已经病逝三年,只留下一座长满了野草的孤坟;他去过西域的戈壁沙漠,那里的商队传言,沙漠深处的古城里,有一位守护宝藏的女神,容貌绝世,可他在沙漠中跋涉了三个月,差点渴死在流沙里,也没能找到那座古城;他还去过东海的海岛,那里的渔民说,月圆之夜,会有一位女子在海边唱歌,歌声哀婉动人,可他守了十几个月圆之夜,只听到海浪拍岸的声音。

每一次满怀希望地出发,每一次心如死灰地归来。百年的追寻,耗尽了他所有的锐气与少年狂傲,只留下一身的疲惫与孤寂。他渐渐习惯了沉默,习惯了独来独往,习惯了在无人的深夜,对着那半块银镯喃喃自语。他甚至开始怀疑,纳兰云岫是否真的会转世,或许她早已彻底消散在天地间,只留下这个诅咒,让他永世痛苦。

三个月前,他在江南的一座小城歇脚。那座城名为“扬州”,是江南最繁华的地方之一。他住在一家临河的客栈里,每日清晨都会去楼下的茶馆喝一碗热茶。那日清晨,他正坐在茶馆的角落里喝茶,耳边传来邻桌两个游方郎中的谈话。

“你听说了吗?在江南的栖水镇,出了一位奇女子。”一个穿着粗布衣衫,背着药箱的郎中说道。

“哦?什么奇女子?”另一个郎中好奇地问道。

“那女子是个盲眼医女,年纪不大,医术却高得离谱。据说不管什么疑难杂症,到了她手里,都能药到病除。”

“盲眼医女?这倒少见。不过江南一带的民间神医不少,或许只是医术尚可,被人夸大了而已。”

“你可别不信!我亲眼见过她给一个中风瘫痪在床的老人治病,只用了三针,那老人就能下床走路了。更奇的是,那女子的右手腕内侧,有一枚红色的胎记,形状极为奇特,像是一朵花。”

“红色胎记?像花?”

“是啊,我听栖水镇的人说,那胎记像是一朵彼岸花,血红血红的,看着既妖异又好看。”

“彼岸花”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乾珘的脑海中炸响。他手中的茶碗“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彼岸花,那是苗疆圣女的象征!纳兰云岫的右手腕内侧,就有一枚彼岸花形状的胎记,那是她身为圣女的印记,也是她本命蛊的寄居之地。这个印记,是独一无二的,绝不可能有第二个人拥有!

他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那两个郎中面前,一把抓住其中一个的胳膊,急切地问道:“你说的是真的?那盲眼医女在栖水镇?她的胎记真的像彼岸花?”

那郎中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手:“你这人怎么回事?放手!我说的都是真的,我亲自去栖水镇见过那女子,只是离得远,没看清胎记的细节,都是听镇上的人说的。”

乾珘的手指微微颤抖,他松开了那郎中的胳膊,从怀中取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麻烦你告诉我,栖水镇怎么走?那医女的住处在哪里?这锭银子,就当是谢礼。”

那郎中看到银子,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连忙说道:“栖水镇就在扬州东南方向,顺着运河走,大约三天的路程。那医女住在镇东的一条小巷里,院子门口挂着一块‘听雪小筑’的木匾,很好找。”

得到确切的消息后,乾珘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回到客栈收拾行李,当天下午便雇了一艘乌篷船,沿着运河,往栖水镇的方向而去。他不敢动用自己的修为赶路,也不敢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装作一个普通的旅人。他怕自己的气息会惊扰到她,更怕那冥冥中的诅咒会因为他的急切,再次将她推离。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这一次,他再也承受不起任何意外。

运河的航程缓慢而单调。白日里,他便站在船头,看着两岸的风景缓缓向后退去。运河两岸,种满了垂柳,此时正是初春时节,柳丝抽芽,嫩绿的枝条垂到水面,随着水波轻轻摇曳。偶尔能看到岸边的田地里,农夫们正在春耕,吆喝声与牛叫声交织在一起,充满了生机。可这生机,却与他格格不入。他像是一个置身于画外的看客,只能远远地看着这世间的繁华与热闹,却无法融入其中。

夜晚,船家将船停靠在岸边的驿站旁。乾珘便独自一人坐在船头,望着夜空中的明月。月光皎洁,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他从怀中取出那半块银镯,放在掌心。银镯在月光下,泛着淡淡的银光,仿佛在诉说着百年前的往事。他想起纳兰云岫在断云崖上流下的血泪,想起她消散前绝望的眼神,心中便一阵剧痛。他知道,自己欠她的,这辈子都还不清。如果这次真的能找到她,他不求她原谅,只求能陪在她身边,默默守护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也好。

船行的第二日,遇到了一支漕运船队。漕船高大坚固,船上装满了粮食与货物,船工们赤裸着上身,喊着号子,奋力地划着船桨。为首的漕船船头,站着一个穿着锦袍的管事,正拿着账簿,清点着货物。乾珘看着这支船队,想起了百年前自己第一次南下时,也是乘坐着这样的漕船。那时的他,意气风发,身边跟着一群随从,对未来充满了憧憬。可如今,物是人非,昔日的繁华早已化为过眼云烟,只剩下他一个人,在这运河上漂泊。

漕船队的管事看到乾珘乘坐的乌篷船,以为是普通的商旅,便派人过来询问是否需要结伴同行。乾珘婉言拒绝了。他习惯了独处,也不想与太多人接触,以免暴露自己的身份。那管事也不勉强,只是叮嘱他一路小心,近来运河上不太平,有水匪出没。

果然,到了傍晚时分,船行至一处狭窄的河道时,突然从两岸的芦苇丛中,冲出了十几条小船。小船上的人都蒙着面,手持刀枪,高声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船家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大王饶命!我们只是小本生意,没有多少钱财啊!”

乾珘却依旧站在船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水匪。他活了百年,什么样的风浪没见过?这些小毛贼,在他眼中与蝼蚁无异。他甚至不用动用修为,仅凭一身的气势,就能将他们吓退。果然,那些水匪看到乾珘眼神中的冰冷与威严,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心中莫名地升起一股恐惧。

“你……你是什么人?”为首的水匪颤声问道。

乾珘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抬起手,对着水面轻轻一拂。一道无形的力量扩散开来,那些水匪乘坐的小船瞬间被掀翻,水匪们纷纷落入水中,挣扎着呼救。乾珘没有赶尽杀绝,只是冷冷地说道:“滚。”

那些水匪如蒙大赦,连忙爬上岸,屁滚尿流地逃走了。船家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对着乾珘磕头道谢:“多谢客官救命之恩!多谢客官救命之恩!”

乾珘只是摆了摆手,没有说话。他重新回到船头,望着前方的河道。他知道,自己刚才的举动,可能会暴露一些异常,但他并不在乎。他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尽快赶到栖水镇,见到那个盲眼医女。

第三日清晨,船终于驶入了栖水镇的码头。栖水镇不大,却十分精致。镇子四面环水,白墙黛瓦的房屋沿着河岸而建,错落有致。小桥横跨在河道之上,桥上行人往来不绝,大多是穿着粗布衣衫的百姓,脸上带着平和的笑容。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水汽与淡淡的草木清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药草气息。

船刚停靠稳,乾珘便迫不及待地跳下船,踏上了青石板路。他的脚步有些急促,心中既激动又忐忑。他不知道等待自己的,会是什么。是日思夜想的重逢,还是又一次的失望?他不敢去想,只能凭着心中的直觉,在镇子里漫无目的地行走。

河畔,几个浣衣的妇人正在捶打衣物,嘴里哼着江南的小调,声音温婉动听。檐下,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坐在竹椅上喝茶,手里摇着蒲扇,眼神浑浊却带着安详。桥头,几个孩童正在追逐嬉闹,笑声清脆,如银铃般回荡在镇子上空。这一切,都显得如此平凡而充满生机,与他内心的荒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沿着青石板路,一路向东走去。按照那郎中的说法,“听雪小筑”就在镇东的小巷里。他走得很慢,仔细地观察着路边的每一座宅院。路边的店铺大多已经开门,有卖早点的小摊,热气腾腾的包子与豆浆香气扑鼻;有卖丝绸的铺子,门口挂着五颜六色的绸缎,在晨光中泛着光泽;还有卖药材的药铺,门口摆着一排药柜,掌柜的正拿着小秤,仔细地称着药材。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他转入了一条临水的小巷。小巷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两侧是高高的院墙,墙上爬满了绿色的藤蔓,开着细碎的白色小花。巷子里很安静,只有脚步声与河水流动的声音。他的心跳越来越快,一种莫名的牵引感,让他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一阵极淡、却异常熟悉的药草清香,顺着微风飘入了他的鼻尖。这味道,与他记忆中纳兰云岫身上的气息,有七八分相似!那是一种混合了百草与蛊术的清冷气息,只是少了几分苗疆的诡秘,多了几分江南的温润。

乾珘浑身一震,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他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仔细地分辨着那缕香气。没错,就是这个味道!是他追寻了百年的味道!他猛地睁开眼睛,循着那缕若有若无的药香,快步向前走去。

小巷的深处,出现了一间不起眼的宅院。宅院的门扉虚掩着,没有上锁。门上,悬挂着一块原木小匾,上面用清秀的字体刻着两个字——“听雪小筑”。药香,正是从这院内飘出来的。

乾珘站在宅院门口,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几乎要跳出胸腔。百年的追寻,答案可能就在这扇门后。巨大的渴望与更深的恐惧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他伸出手,想要推开那扇门,手指却在触碰到门板的瞬间,停住了。

他怕了。他怕门后站着的,不是他要找的人;他怕即使是她,也早已忘记了前世的一切,用陌生的眼神看着他;他更怕自己的出现,会打破她此刻的平静,再次将她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纳兰云岫的诅咒,还萦绕在他的耳边。“永生永世,求而不得”,这八个字,如同一道无形的枷锁,让他不敢轻易靠近。

他静静地站在门口,听着院内传来的动静。院内,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还有翻动草药的声音。那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入他的耳中。他能想象出,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女子,正坐在院子里,安静地整理着药材。她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动作却一定很熟练。

阳光透过巷口的藤蔓,洒在他的身上,温暖而柔和。可他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只觉得浑身冰冷。他知道,自己不能就这么离开,也不能就这么闯进去。最终,他选择了退后几步,隐入巷角的阴影中。他像一个窥视光明的幽灵,静静地守候着。他需要确认,需要更多的证据,来平复这颗因期待而颤栗了百年的心。

巷外,传来了卖花姑娘的吆喝声:“卖花嘞!新鲜的茉莉花、栀子花嘞!”声音渐渐远去,只留下淡淡的花香。院内的药香依旧弥漫,与花香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独特的气息。乾珘靠在冰冷的院墙上,闭上眼睛,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纳兰云岫的身影。百年的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压缩,过去与现在,交织在一起。他不知道自己会在这里守多久,也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他只知道,这一次,他不会再放手。

晨雾渐渐散去,阳光越来越强烈,将巷角的阴影一点点缩小。乾珘依旧静静地站在阴影中,如同一尊雕塑。他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那扇虚掩的门扉,仿佛要透过门板,看到院内那个让他魂牵梦萦的身影。百年孤舟渡江南,他的追寻,终于在这个小小的江南古镇,迎来了一丝微弱的曙光。而更大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他就这样站着,从清晨到正午,又从正午到黄昏。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了一片绚烂的橙红色,余晖透过巷口,洒在“听雪小筑”的门匾上,给那两个清秀的字迹镀上了一层金色。院内的脚步声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轻微的关门声。乾珘知道,她应该是回到屋内休息了。他没有离开,依旧守在巷角的阴影中。夜晚的江南,有些微凉,他却浑然不觉。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等她,守她,直到她愿意见他的那一天。

夜渐渐深了,镇子里的灯火一盏盏亮起,又一盏盏熄灭。只有“听雪小筑”的院内,始终没有亮起灯火。他知道,她是盲眼之人,夜晚是否点灯,对她来说并无区别。他靠在院墙上,闭上眼睛,开始回忆百年前与纳兰云岫相处的点点滴滴。从第一次在祭坛上的相遇,到万蛊窟中的相救,再到竹屋旁的相伴,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极淡的笑容,那是百年以来,他第一次露出如此轻松的笑容。

月光升起,洒在青石板路上,泛着淡淡的银光。乾珘睁开眼睛,望着院内那扇紧闭的房门,心中充满了期待。他知道,明天,他会继续在这里守候。他会一点点地了解她的生活,一点点地靠近她,直到有一天,他能够鼓起勇气,推开那扇门,对她说一句:“云岫,我找到你了。”

这一夜,乾珘没有合眼。他就那样静静地站在巷角,感受着院内的气息,感受着江南夜晚的宁静。他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诅咒的阴影依旧笼罩着他。但他不再害怕,因为他知道,这一次,他不再是一个人。他的心中,有了牵挂,有了希望。百年的孤寂与痛苦,都将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化为乌有。

天快亮时,院内传来了轻微的开门声。乾珘立刻屏住呼吸,隐入更深的阴影中。他看到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少女,从院内走了出来。她的身形纤细,面容清秀绝伦,却毫无血色。她的眼睛空洞无神,没有焦点,显然是个盲眼之人。她的右手腕上,隐约可见一枚红色的胎记,形状如同一朵盛开的彼岸花。

是她!真的是她!乾珘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泪水不由自主地模糊了双眼。百年的追寻,终于在这一刻,有了结果。他想要冲出去,想要抱住她,想要告诉她自己这百年的思念与痛苦。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看到她摸索着走到院门口的水井旁,熟练地打起水,开始洗漱。她的动作缓慢而精准,仿佛早已习惯了黑暗的世界。

乾珘静静地看着她,心中充满了酸楚与欣慰。酸楚的是,她这一世竟然如此清贫,还要承受眼盲之苦;欣慰的是,她还活着,虽然失去了记忆,失去了力量,却依旧坚强地生活着。他知道,自己不能打扰她此刻的平静。他要做的,就是在她看不见的地方,默默地守护她,直到她愿意接受他的那一天。

太阳渐渐升起,金色的阳光洒满了整个小巷。少女洗漱完毕后,便转身回到院内,开始整理晾晒的草药。乾珘依旧站在巷角的阴影中,目光紧紧地锁定着院内的身影。他知道,他的百年孤舟,终于在这片江南水乡,找到了停靠的港湾。而他与她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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