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支书接好喇叭线的时候,太阳已经升到头顶了。陆柒柒刚要回家,就看见李老太拄着拐杖,慢慢悠悠地从西边过来。李老太今年七十多岁了,头发全白了,用一块蓝布头巾包着,头巾的边角磨得发毛,沾了点灰。她手里的拐杖是枣木的,拄了几十年,杖头磨得发亮,敲在地上 “笃笃” 响,像医院里护士的脚步声,让陆柒柒心里有点发慌。
“柒柒,你等一下!” 李老太走到陆柒柒面前,停下脚步。她的眼睛有点花,眯着眼睛看了陆柒柒半天,才说:“我听说,有人说你偷了砖厂的钱?村支书说不是你偷的,可我不信。你一个姑娘家,在砖厂干活,怎么会少领一块钱?肯定是你偷偷藏起来了,故意说少领了!” 李老太说话的时候,假牙有点松,漏在外面,唾沫星子随着话声喷出来,溅在陆柒柒的手背上,凉丝丝的,还带着点旱烟的味道。
陆柒柒的手一下子攥紧了,指尖有点发白。她盯着李老太手里的拐杖,突然想起前世医院里的护工 —— 护工也有一根这样的拐杖,是木头的,用来勾药盘,护工总说:“用拐杖勾药盘省力,不用总用手端着,手会酸的。” 她的手也伸了出去,想去勾李老太的拐杖,嘴里念叨:“拐杖能勾药盘,不能勾人…… 护工用拐杖勾药盘,很省力……”
李老太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赶紧往后退了一步,用拐杖挡住她的手:“你干啥?想抢我的拐杖?我告诉你,这拐杖是我老伴留给我的,谁也不能抢!” 李老太的声音有点大,吸引了周围几个人的目光。
陆柒柒的手僵在半空,她看着李老太,眼里满是委屈:“我没抢你的拐杖,我就是想看看,你的拐杖能不能勾药盘。护工的拐杖能勾药盘,你的应该也能……”
“什么药盘?你说啥胡话呢?” 李老太皱着眉头,突然瞥见陆柒柒左手的戒指,话头一下子拐了,“柒柒,你这戒指是哪儿来的?铜的?我家老婆子以前也有个这样的铜戒指,是她年轻时,我老伴给她买的,后来不知道丢哪儿了,找了好多年都没找到。你这戒指跟她的那个很像,是不是她丢的那个?”
陆柒柒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认真地说:“这不是你家老婆子丢的那个,这是我娘的。我娘以前把它当了,换了钱给我爹看病。昨天我从当铺把它赎回来了,掌柜的收了我十五块钱,还收了我一块奶糖,说奶糖抵两块钱。” 她的声音很认真,怕李老太不信,还把戒指摘下来,递过去:“你看,里面刻着我娘的名字,‘李秀兰’,三个字,很小,要仔细看才能看见。”
李老太接过戒指,眯着眼睛看了半天,才说:“还真刻着字呢,看来不是我家老婆子丢的那个。” 她把戒指还给陆柒柒,又唠起别的,“我家老婆子昨天还跟我说,她想戴戒指,说年轻时戴戒指好看,现在老了,手都皱了,戴不戴都一样了。我想给她买个新的,可她不让,说浪费钱。”
陆柒柒把戒指重新戴在手上,刚要说话,就看见李老太突然捂住嘴,剧烈地咳嗽起来。她咳得很厉害,腰都弯了,拐杖也掉在了地上,手还在不停地拍着胸口。陆柒柒赶紧蹲下来,捡起拐杖,递给李老太,又从兜里摸出块薄荷糖 —— 是昨天砖厂会计给她的,会计说薄荷糖能止咳,让她留着自己吃。她把薄荷糖递给李老太,认真地说:“含着这个,能止咳。护士说的,薄荷糖能清凉喉咙,止咳效果好。”
李老太接过薄荷糖,剥开糖纸,放进嘴里。薄荷的清凉感瞬间散开,她的咳嗽果然轻了很多。她看着陆柒柒,脸色好了点,却还是嘴硬:“就算你没偷砖厂的钱,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上次你还跟张翠花吵架,把她推倒在泥坑里,让她丢了好大的脸!”
“娘,你怎么在这儿?” 李秀兰提着个菜篮,从地里回来,正好看见这一幕,赶紧走过来,扶着李老太,“娘,您身体不好,怎么不在家歇着?快跟我回家,我给您煮点粥,放了冰糖,甜甜的,好喝得很。”
李老太被李秀兰扶着,却还是指着陆柒柒,说:“你别以为给我糖吃,我就会原谅你!你要是再跟张翠花吵架,我饶不了你!”
陆柒柒站在原地,看着李老太的背影,突然对着空气说:“王姨,她吃了我的薄荷糖,还说我不是好东西。就像上次,我给病友糖吃,病友还说我偷她的东西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