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将紫宸殿的琉璃瓦染上一层悲壮的赤色。破天荒负手立于殿中巨大的沙盘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悬挂的玄铁令牌。沙盘上,代表蛮族的黑色旗帜已突破长城三道关隘,密密麻麻的小旗如蚁群般向南蠕动,直逼中原腹地。
陛下,秦岳将军急报。内侍尖细的嗓音划破殿内沉寂,黄绫封套的军报由托盘呈至御前。破天荒展开信纸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秦岳在信中详述蛮族铁骑的凶悍——那些草原勇士竟能三日不食不眠,顶着箭雨踏平烽火台,先锋已抵达雁门关下。
蛮族此次倾巢而出,显然是想趁破天荒朝根基未稳之际,重演五胡乱华之祸。苍老而沉稳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墨先生缓步走出,玄色锦袍上绣着的北斗七星在暮色中若隐若现。这位满头银发的谋士自先王时期便隐居隆中,直到三年前被破天荒三顾茅庐请出山,如今已是大启王朝的定海神针。
破天荒转身时,正看见墨先生枯瘦的手指点向沙盘西北方:陛下请看,蛮族虽势如破竹,却犯了兵家大忌。竹杖在沙盘上划出一道弧线,他们孤军深入七百里,粮草线拉得过长,却偏偏选择在秋收前发动攻势——这说明草原内部存粮已然告罄。
先生的意思是...破天荒眼中精光一闪。
此乃强弩之末。墨先生将一枚赤色令牌按在雁门关位置,秦岳将军只需在此地筑垒固守,用投石机与连弩消耗敌军锐气。蛮族久攻不下,必然粮草不济。他话锋一转,竹杖突然指向沙盘西侧连绵的山脉,真正的杀招,在这里。
随着竹杖移动,一条虚线沿着阴山山脉蜿蜒向北,最终直指蛮族王庭所在的斡难河河谷。破天荒倒吸一口凉气,那条路线他曾在行军图上见过,全是悬崖峭壁与原始森林,根本不可能通行大军。
老臣已查探清楚,阴山深处有一条鲜卑族遗留的古栈道。墨先生从袖中取出一卷泛黄的羊皮地图,此路需翻越三座雪山,穿过百里沼泽,但只要成功,就能直捣蛮族粮仓。他顿了顿,眼中闪过狠厉,臣建议,让李朔率领黑风骑从这条路奇袭,不仅要烧了他们的粮草,更要炸毁斡难河上的九座浮桥。
沙盘上,代表黑风骑的银色小旗如利剑般插入蛮族腹地。破天荒仿佛已看见三万精锐骑兵披着伪装,在暴风雪中攀越冰崖;看见蛮族牧民发现粮仓起火时的惊恐;看见试图回撤的蛮族大军望着断裂浮桥时的绝望。
可是...破天荒仍有疑虑,黑风骑乃破天荒朝最精锐的骑兵,若在栈道中遭遇不测...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墨先生的竹杖重重顿在沙盘中央,激起细沙飞扬,蛮族此次举族南迁,王庭只剩老弱妇孺。李朔只需三千人便能得手,而破天荒军主力可在此时兵分三路——竹杖在沙盘上点出三个位置,秦岳出雁门关,周通攻云中郡,赵虎渡黄河袭扰左翼。待蛮族得知后方失守,必然军心大乱,到那时...
分进合击,断其退路!破天荒接过话头,双手猛地按在沙盘两侧,指节因兴奋而微微颤抖。他终于明白墨先生的完整构想:以坚城消耗敌军,以奇兵捣毁根基,最后以合围之势聚歼主力,这是要将数十万蛮族一网打尽!
传朕旨意!破天荒突然转身,玄色龙袍在空中划出威严的弧线,秦岳部即刻起转入防御,在雁门关外筑起三道土墙,违令者斩!内侍刚要退下,又被他叫住,再加一道,命李朔率领黑风骑即刻秘密集结,三日后出发,沿途凡遇牧民格杀勿论,绝不能走漏风声!
墨先生看着年轻帝王眼中燃烧的火焰,苍老的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缓缓躬身行礼,锦袍上的北斗七星仿佛真的化作星辰:陛下英明,此役若胜,可保北疆百年无虞。
当最后一道圣旨发出时,月已中天。破天荒独自站在沙盘前,手指抚过代表黑风骑的银色小旗。他想起三年前在隆中草庐,墨先生曾说善战者,求之于势。如今这盘大棋已然布好,只待蛮族落入彀中。夜风从殿门缝隙钻入,吹动他额前的碎发,这位年仅二十五岁的帝王,眼中已见惯了铁血杀伐。
苏凌...他突然轻声念出那个名字,白日里女医官请命出征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墨先生的战略固然精妙,却需要无数士兵用血肉去铺就胜利之路。他拿起案上的虎符,决定明日再加派一支医疗队随李朔出征——或许,这是他唯一能为那些即将葬身沙场的将士们做的事。
殿外的梆子声敲了三下,更夫嘶哑的嗓音在寂静的宫城里回荡。墨先生留下的羊皮地图在烛火下泛着微光,图上古栈道旁标注的红色朱砂,宛如浸染了无数先辈鲜血的警示。破天荒知道,从他下令的那一刻起,北疆草原上将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但为了大启王朝的万世基业,他别无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