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白骨士兵如潮水般涌向林枫。
它们眼眶中的灰色火焰摇曳，骨掌中握着各式各样的骨制兵器——骨剑、骨矛、骨刀，甚至还有用整颗颅骨打磨而成的流星锤。
骸骨相互碰撞，发出咔嚓咔嚓的脆响，那声音密集得像是千万只蝗虫在啃食庄稼。
守墓人站在白骨王座前，手中灯笼的惨白光芒笼罩着整座庭院。
“年轻人，看到这片骨海了吗？”
他的声音依旧嘶哑，但其中蕴含着一种古老的韵律。
“每一根骨头，都是我曾埋葬的生命。”
“有圣人有罪人，有英雄有恶徒，有帝王有乞丐……”
“它们生前争斗不休，死后却在我的庭院里和平共处。”
“这就是‘归葬’——所有生命的最终归宿。”
林枫站在骨海中央，衣袍被死寂的阴风吹得猎猎作响。
“归葬？”
他重复这个词，嘴角勾起一丝讥诮的弧度。
“你所谓的归葬，不过是将他们的骨头收集起来，做成你的玩具。”
“而我……”
他抬起右手，掌心向上。
掌心浮现出一团混沌的光——那是融合了慈悲大道、血海不灭身、剥皮大道、蛛丝大道、尸体大道、艳尸大道后形成的全新力量。
“要做的，是让它们……”
五指缓缓握拢。
“真正安息。”
话音落下，掌心混沌光芒炸开。
炸出的不是光，是亿万道灰黑色的波纹。
波纹以林枫为中心扩散，所过之处，白骨士兵的动作突然停滞。
它们眼眶中的灰色火焰剧烈摇曳，然后——
熄灭了。
第一具白骨士兵轰然倒地，碎成一地骨粉。
然后是第二具、第三具……
骨海如同被收割的麦田，成片成片地倒下。
那些骨粉没有消散，而是在波纹的牵引下，飞向林枫的掌心。
在他的掌心上空，汇聚成一个……
旋转的骨灰漩涡。
“你……”
守墓人眼中的灰色火焰跳动了一下。
“你在吸收它们的……存在本质？”
“不止。”
林枫摇头，左手也抬起，掌心浮现出另一团光。
这次是粉红色的——艳尸大道的本源。
“我还在吸收它们的……”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笑意。
“死亡记忆。”
骨灰漩涡中，浮现出无数张脸。
那是白骨士兵生前的模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美有丑。
此刻，这些脸上都带着临死前的表情：惊恐、痛苦、绝望、不甘。
“看。”
林枫轻声说，像是在展示什么珍贵的藏品。
“这是第一个死在你手里的圣人——他叫玄清子，死的时候一百二十七岁，你用了三天三夜才磨灭他的道心，最后他哭着求你给他一个痛快。”
“这是第二个——魔尊血煞，他临死前诅咒你永世不得超生，你把他剥皮抽筋，骨头做成了一把椅子，现在还坐在上面呢吧？”
“这是第三个……”
他一个一个地数着，每数一个，守墓人眼中的灰色火焰就黯淡一分。
因为这些，都是真的。
都是被他亲手埋葬、亲手炼制、亲手囚禁在这座庭院里的……
罪证。
“够了。”
守墓人终于开口，声音里第一次出现了情绪的波动。
“就算你知道这些，又如何？”
“他们的死，都是应得的！”
“玄清子表面是圣人，背地里却用童男童女炼制延寿丹；血煞屠戮了三百六十座城池，生灵涂炭；其他人……”
“所以你就替天行道？”
林枫打断他。
“用更残忍的方式杀死他们，然后把他们的骨头做成玩具，永远囚禁在这里？”
他笑了，笑声很冷。
“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
守墓人抬起拐杖，重重一顿。
“我是在维护秩序！”
“而你……”
他眼中的灰色火焰猛然暴涨。
“是在毁灭一切！”
轰——
整座白骨庭院突然开始坍塌。
不，不是坍塌。
是……
重组。
院墙上的骨头一根根脱落，在空中拼接，化作一具……高达万丈的白骨巨人。
巨人只有上半身，下半身还埋在庭院的地基里。
它的头颅由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颗骷髅头拼接而成，每颗骷髅头的眼眶中都燃烧着灰色的火焰。
胸口是一面巨大的骨盾，盾牌中央镶嵌着一颗……跳动的心脏。
心脏是灰色的，表面布满黑色的血管，每跳动一次，都散发出浓郁的死气。
“这才是我的真身……”
守墓人的声音从白骨巨人的胸腔中传出，空洞而宏大。
“骨海归葬·终焉巨人。”
巨人抬起右手——那是一只由十万根臂骨拼接而成的骨掌，掌心长着一张巨大的嘴，嘴里布满参差不齐的骨牙。
“现在，让你见识一下……”
“什么是真正的……归葬。”
骨掌拍下。
掌心的巨嘴张开，喷出滔天的灰色火焰。
火焰所过之处，空间开始……腐朽。
不是燃烧，是腐朽。
像是时间被加速了千万倍，一切都迅速老化、崩坏、化作尘埃。
这就是守墓人的终极神通——“岁月归葬”。
能够加速目标的时光流逝，让其在瞬间走完一生的历程，然后……
归于尘土。
面对这足以让创世巅峰都瞬间衰老的一击，林枫……
抬起了头。
他的眼中，灰黑色的光芒浓郁到极致。
“岁月？”
他轻声自语。
“我走过的路，就是岁月的尽头。”
“我吞噬的道，就是时间的坟墓。”
“你所谓的归葬……”
他张开双臂，整个人化作一道灰黑色的流光，迎向那拍下的骨掌。
“对我……无效！”
流光与骨掌碰撞的瞬间——
没有声音。
只有一圈灰色的波纹扩散开来。
波纹所过之处，庭院彻底消失，露出底下……
一片虚无。
什么都没有。
没有空间，没有时间，没有物质，没有能量。
只有纯粹的……虚无。
这是两人交手产生的余波，直接将这片区域从世界中……抹去了。
“咳咳……”
守墓人——或者说白骨巨人的胸腔中，传出剧烈的咳嗽声。
它那只拍下的骨掌，此刻只剩下半截。
另外半截，在碰撞的瞬间就化作了……时间的尘埃。
而林枫……
站在虚无中，身上毫发无伤。
只是他眼中的灰黑色光芒，更加浓郁了。
“看来……”
他轻声说。
“你的归葬，葬不了我。”
“那么……”
他抬起右手，掌心再次浮现出那团混沌光芒。
“该我……葬你了。”
话音落下，混沌光芒炸开。
这次炸出的不是波纹，是……
一根根灰黑色的锁链。
锁链细如发丝，但每一根都蕴含着恐怖的寂灭之力。
它们从虚空中探出，缠绕向白骨巨人的每一根骨头。
“想锁住我？！”
守墓人怒吼，白骨巨人疯狂挣扎。
但锁链越缠越紧。
每缠绕一根骨头，那根骨头就开始……崩解。
不是碎裂，是崩解。
从最基本的粒子层面开始崩溃、消散、化作虚无。
“不……不可能……”
守墓人的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恐惧。
“我的骨头经过亿万年的岁月洗礼，早已坚不可摧……”
“岁月？”
林枫笑了。
“我吞了悲哭姥姥的哀恸大道，能看见每个人心底最深的悲伤。”
“我吞了万尸王的尸体大道，能操控一切死亡之物。”
“我吞了艳尸夫人的艳尸大道，能吸收一切生命精华。”
“我吞了蛛母的蛛丝大道，能编织一切存在的丝线。”
“我吞了……”
他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吞噬的所有大道，每说一个，锁链就收紧一分。
“而你的归葬大道……”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不过是将这些大道……粗劣地缝合在一起。”
“就像你把那些骨头拼接成巨人一样……”
“徒有其表。”
话音落下，他五指猛然握紧。
咔嚓——
白骨巨人胸口的那颗灰色心脏，突然……
裂开了一道缝。
“呃啊——！！！”
守墓人发出凄厉的惨叫。
那是他的本命核心，与他的神魂相连。
心脏碎裂，等于他的神魂也在碎裂。
“现在……”
林枫迈步，走到白骨巨人面前，伸手按在那颗裂开的心脏上。
“该让你……”
“真正归葬了。”
掌心灰黑色火焰涌出，涌入心脏裂缝。
火焰在心脏内部燃烧，将守墓人的神魂一点一点……炼化。
“不……不要……”
守墓人哀嚎着，疯狂求饶。
“我愿意臣服……愿意做你的奴仆……”
“求求你……饶我一命……”
“我已经活了亿万岁了……不想死……”
林枫看着他，看了三息。
然后，摇头。
“你的归葬大道，我要了。”
“至于你……”
他五指收紧。
“就和那些被你埋葬的人……”
“一起安息吧。”
噗——
灰色心脏彻底炸碎。
白骨巨人轰然倒塌，化作漫天骨粉。
骨粉中，飞出一团灰色的光球。
光球有房屋大小，表面有无数细小的漩涡在旋转——那是守墓人的归葬大道本源，蕴含着浓郁的岁月之力。
“不错的收获。”
林枫将光球收起，准备离开这片虚无。
但就在这时——
虚无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鼓掌声。
啪、啪、啪……
掌声很慢，很有节奏。
“精彩，真是精彩。”
一个温润的男声响起。
林枫转头。
看到虚无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棋盘。
棋盘由黑白两色组成，黑色的一半是用焦骨打磨而成，白色的一半是用玉石雕刻而成。
棋盘上，已经摆满了棋子。
黑色的棋子是一颗颗骷髅头，白色的棋子是一颗颗婴儿的头颅。
棋盘两端，坐着两个人。
左边是个穿着黑色长袍的年轻男子，面容俊美，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
他的眼睛是纯粹的黑色，没有眼白，瞳孔深处倒映着星辰生灭的景象。
右边是个穿着白色长袍的年轻女子，容貌绝美，皮肤白皙如玉。
她的眼睛是纯粹的白色，没有瞳孔，只有一片茫茫的白。
两人正在对弈。
黑袍男子执黑，白袍女子执白。
他们下得很慢，每下一子都要沉思很久。
而他们下的每一子……
都代表着一个世界的生灭。
黑子落下，一个世界瞬间崩毁，亿万生灵化为飞灰。
白子落下，一个新的世界诞生，但诞生的方式极其诡异——是从母体的子宫中硬生生“挤”出来的，那些新生的婴儿一出生就睁着眼，眼中满是……苍老。
“终焉棋局……”
林枫眯起眼。
“执黑者，葬灭。”
“执白者，新生。”
“你们是……”
黑袍男子抬起头，黑色眼眸看向林枫，嘴角勾起一丝温和的笑意。
“葬灭天尊。”
白袍女子也抬起头，白色眼眸中倒映着林枫的身影。
“新生圣母。”
两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像是同一个人在说话。
“我们是这方世界的……终焉与起始。”
“也是……”
葬灭天尊拈起一颗黑色棋子，轻轻放在棋盘上。
“你的……终结者。”
那颗黑子落下的瞬间——
林枫周围的空间，突然开始……死亡。
不是腐朽，是死亡。
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强行剥夺这片空间的“生命”。
空气凝固，光线黯淡，连虚无本身都在……枯萎。
“哦？”
林枫挑了挑眉。
“终焉大道？”
“不。”
新生圣母拈起一颗白色棋子，放在黑子旁边。
“是‘生死轮回’。”
白子落下的瞬间——
那片正在死亡的空间，突然又“活”了过来。
但不是恢复原状。
是扭曲地、畸形地、病态地……
复活。
凝固的空气开始流动，但流动的方式像是……肠子在蠕动。
黯淡的光线重新亮起，但发出的光是一种……惨绿色的荧光。
枯萎的虚无重新充盈，但充盈的不是能量，是……密密麻麻的胚胎。
胚胎在虚空中漂浮，每一个都在蠕动，想要破壳而出。
“看到了吗？”
葬灭天尊微笑。
“这就是世界的真相。”
“生与死，不过是一盘棋。”
“我们执子，众生为棋。”
新生圣母也微笑。
“而你……”
她抬起纤细的手指，指向林枫。
“是一颗……不该出现的棋子。”
“所以……”
两人同时起身，对着林枫，躬身一礼。
“请君……”
“入局。”
话音落下，整张棋盘突然……活了。
黑色的一半化作一片死亡之海，海中漂浮着无数腐烂的尸体。
白色的一半化作一片生命之森，林中结满了……蠕动的人形果实。
而棋盘中央，那个林枫所在的位置……
突然裂开一道缝。
缝中探出一只……由无数婴儿手臂拼接而成的巨手。
巨手抓向林枫，掌心长着一张巨大的嘴，嘴里没有牙齿，只有……密密麻麻的子宫。
每一个子宫里，都孕育着一个……畸形的胎儿。
胎儿在子宫中踢打、挣扎、哭嚎。
“入我棋局……”
葬灭天尊和新生圣母齐声低语。
“永世为棋。”
巨手抓下的瞬间——
林枫动了。
他不是后退，也不是躲避。
而是……
向前迈了一步。
直接踏入了那只巨手的掌心。
“既然你们请我入局……”
他站在掌心的子宫中央，看着周围那些畸形的胎儿，眼中没有一丝波澜。
“那我就……”
他抬起右脚，轻轻一踩。
“掀了这棋盘。”
轰——
以他为中心，爆发出亿万道灰黑色的丝线。
丝线刺入每一个子宫，刺入每一个胎儿，刺入整只巨手。
然后……
抽取。
抽取那些胎儿的生命精华，抽取那些子宫的孕育之力，抽取整只巨手的……存在本质。
“呃啊——！！！”
巨手疯狂挣扎，想要将林枫甩出去。
但林枫的双脚像是扎根在了它的掌心，纹丝不动。
“你们的生死轮回……”
他轻声说，声音在无数子宫中回荡。
“不过是一场……”
“拙劣的模仿。”
“真正的轮回……”
他张开双臂，体内的混沌光芒彻底爆发。
“是寂灭后的……新生。”
“而我……”
他眼中灰黑色的光芒猛然暴涨，浓郁到几乎要滴出来。
“就是……”
“寂灭本身。”
话音落下，整只巨手……
炸开了。
不是碎裂，是……
从内到外，彻底崩解。
每一个子宫、每一个胎儿、每一根手指，都在瞬间化作了……最纯粹的能量。
能量汇聚，在空中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漩涡中心，是林枫张开的嘴。
所有能量，全部被他……
吞下。
咕咚——
吞下的瞬间，他的气息……
突破了。
从创世巅峰，向……
超脱境迈进！
“什么？！”
葬灭天尊和新生圣母同时变色。
他们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林枫体内那股……超越一切、凌驾一切、终结一切的力量。
那是……
真正的终焉。
“不可能……”
葬灭天尊喃喃自语。
“就算你吞噬了那么多大道，也不可能……”
“除非……”
新生圣母白色眼眸中闪过一丝明悟。
“除非你吞噬的……不是大道。”
“而是……”
她顿了顿，声音中第一次出现了颤抖。
“大道背后的……”
“本源。”
林枫笑了。
“答对了。”
“我吞噬的，从来不是什么大道。”
“而是……”
他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团……无法形容的光。
那光不是任何颜色，也不是任何形状。
它像是所有颜色的混合，又像是所有形状的叠加。
看一眼，就会让人神魂崩溃。
“是‘存在’本身。”
“是所有生灵、所有世界、所有时间、所有空间的……”
“存在本质。”
话音落下，他迈步走向棋盘。
每一步落下，棋盘就崩碎一块。
当他走到棋盘中央时——
整张棋盘，彻底崩碎。
葬灭天尊和新生圣母想要逃。
但他们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因为他们的“存在”，正在被林枫……
剥夺。
“不……不要……”
葬灭天尊黑色眼眸中满是恐惧。
“我们愿意臣服……愿意……”
“晚了。”
林枫摇头，伸手按在两人头顶。
“你们的生死轮回……”
“归我了。”
掌心灰黑色火焰涌出，涌入两人体内。
开始炼化他们的……
存在本质。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声中，葬灭天尊和新生圣母的身体开始融化。
他们化作两团光——一团黑色，一团白色。
两团光在空中交织、融合，最终化作一颗……
黑白相间的棋子。
棋子有拳头大小，表面有阴阳鱼图案在旋转。
“不错的收获。”
林枫将棋子收起，然后抬头，望向虚无深处。
那里，还有最后一道……
目光。
那道目光来自虚无的最深处。
来自这方世界的……
最古老的意志。
“终于……”
林枫轻声自语。
“轮到你了。”
话音落下，他一步踏出，消失在虚无中。
而在他离开后——
这片虚无，彻底消失了。
连“虚无”这个概念，都消失了。
留下的只有……
一片绝对的、纯粹的、永恒的……
无。
而这片无，正在扩散。
以林枫为中心，向整个上苍之上……
扩散。
所过之处，一切存在，都被……
抹去。
这是真正的终焉。
是所有生命、所有世界、所有时间的……
最终归宿。
而林枫……
就是这个归宿的……
执行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