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脉的晨雾还未散尽，大竹峰的竹林浸在乳白色的雾气里。竹叶尖垂着晶莹的露珠，在熹微晨光中闪烁如碎钻。
突然，竹林深处的空地上，空气泛起涟漪。
七彩霞光毫无征兆地从虚空中迸发，起初只是一点，随即如墨滴入水般晕染开来，将整片竹林染成梦幻般的颜色。光华中，大道符文流转不息，隐约有仙音渺渺，异香弥漫。
光芒中心，空间裂开一道缝隙，三道人影踏出。
为首者一袭青衫，面容年轻，眼中却有阅尽沧桑的深邃。他左手牵着一身白衣的女子，右手边站着个约莫双十年华的少女。三人身上还残留着空间穿梭的淡淡波动，衣袂无风自动。
正是从地球归来的李天、苏清瑶与李念遥。
“恭迎道主归来！”
整齐的问候声响起。李天抬眼望去，竹林外已站了十余人。
张小凡、碧瑶、陆雪琪站在最前。张小凡一身朴素道袍，气息内敛，已恢复太清境修为；碧瑶紫衣摇曳，眼中满是期待；陆雪琪白衣胜雪，清冷依旧，只是眉宇间多了几分柔和。
三人身后，青云掌门萧逸才带着各峰首座肃立。文敏、曾书书、林惊羽……都是熟悉面孔。众人皆躬身行礼，姿态恭敬。
李天摆摆手，一道柔和的力量托起众人：“不必多礼。我这次是私事归家，不是道主巡视。”
碧瑶已按捺不住，快步上前拉住苏清瑶的手：“清瑶姐，你可算回来了！这三个月，我天天数着日子呢！”她又转向李念遥，捏了捏小姑娘的脸颊，“念遥长高了！快跟阿姨说说，地球好玩吗？”
李念遥眼睛笑成月牙：“碧瑶阿姨，地球可太有趣了！那里的人不会飞，但是他们造的铁鸟能载几百人在天上飞！还有四个轮子会跑的铁盒子，比飞剑慢多了，但是坐在里面特别舒服……”
小姑娘叽叽喳喳，手舞足蹈。张小凡和陆雪琪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奇。
“铁鸟？铁盒子？”张小凡喃喃，“不用灵力驱动？”
“对呀对呀！”李念遥用力点头，“张叔叔，那里的人用一种叫‘科学’的东西，可厉害了！他们能从地下挖出黑色的油，烧了就能让机器动起来；还能用天上的雷电，存起来点亮黑夜……”
她越说越兴奋，脸都涨红了。苏清瑶笑着按住女儿的肩膀：“好了念遥，先让你爹爹喘口气。大家坐下慢慢说。”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簇拥着李天一家走向竹屋。
竹屋前的空地上，石桌石凳早已摆好。文敏亲自泡茶，用的是小竹峰特产的“云雾灵茶”。泉水是从后山灵泉现取的，茶叶在热水中舒展，清香四溢。
众人落座。李念遥坐在父母中间，碧瑶紧挨着苏清瑶，张小凡和陆雪琪坐在对面，萧逸才等首座则恭敬地坐在下首。
“苏师妹，李师侄，快跟我们仔细说说。”文敏递上茶盏，眼中满是好奇，“道主常提起地球，说那里是个没有灵力却创造出辉煌文明的世界。我们一直想象不出来，究竟是什么样的？”
苏清瑶抿了口茶，整理思绪，缓缓开口。
她从成都的火锅店讲起，描述那种麻、辣、鲜、香在舌尖炸开的奇妙感受；讲到宽窄巷子的青石板路，两侧店铺里售卖着从未见过的物件；讲到地铁在地下飞驰，载着成千上万的人穿梭城市。
“最让我震撼的，是图书馆。”苏清瑶眼中闪着光，“那里收藏的不是玉简，而是纸做的书。一本本，一册册，记录着那个世界几千年的智慧。从星辰运转到细胞结构，从古代哲学到现代科技……他们用最脆弱的载体，承载着最厚重的文明。”
李念遥迫不及待地插话：“还有飞机！我们从华夏飞到欧洲，在云层上面飞了十多个时辰！从窗户往下看，云海就像一样，太阳落下时，整个天空都是金色和红色的……”
她详细描述了飞机的内部：舒适的座椅，穿制服的空姐，小小的窗户，还有飞机餐里那盒奇怪的酸奶。
“最神奇的是，”李念遥压低声音，神秘地说，“飞机起飞的时候，我觉得有只无形的大手把我按在椅子上。爹爹说，那叫‘惯性’和‘加速度’，是物理法则。”
张小凡听得入神，手指无意识地在石桌上划动，仿佛在推演什么。半晌，他抬头问：“李师兄，这‘物理法则’，与我们的天道法则，可有相通之处？”
李天赞许地点头：“问得好。地球人所谓物理法则，实则是他们观察、总结出的自然规律。与我们感悟天道，本质都是认识世界。只是路径不同——他们用仪器测量、用数学计算、用实验验证；我们靠神识感应、靠心境体悟、靠修为印证。”
陆雪琪若有所思：“如此说来，科学亦是求道之途。”
“正是。”李天正色道，“所以我决定，在青云门开设一门新课，暂定名为‘科技与修行’。”
此言一出，众人都看向他。
萧逸才谨慎问道：“道主的意思是……让弟子们学习造那些铁鸟铁盒？”
“非也。”李天摇头，“我要教的不是具体技艺，而是那种思维方法。地球文明最可贵之处，在于他们有一种系统探索世界的方法——观察、假设、实验、验证、修正。这套方法，可称之为‘科学精神’。”
他顿了顿，环视众人：“修仙界万年来，师徒传承固然宝贵，却也容易固步自封。一个法诀传千年，很少有人问为什么这样运转，能不能改进。炼丹、炼器、制符，大多凭经验，成功率看天赋、看运气。”
“但若引入科学方法呢？”李天眼中闪着光，“炼丹时，系统研究火候、药材配比、时间、环境温度湿度对成丹率的影响，记录数据，分析规律。炼器时，将过程分解，每个步骤优化。布阵时，用几何和算术精确计算阵眼位置、灵力输出……”
曾书书眼睛一亮：“妙啊！如此说来，我大竹峰的炼丹术，或许能更上一层楼！”
林惊羽沉吟道：“剑法亦如是。以往我们练剑，讲究‘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但若能分析每个动作的角度、力度、灵力运转轨迹，或许能总结出更高效的训练方法。”
碧瑶拍手笑道：“这个好！我鬼王宗那些老古董，整天就知道‘老祖宗传下来的就是最好的’。我回去就开课，谁不学就罚他去扫藏书阁！”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热烈起来。原本对地球文明只是好奇的众人，此刻都意识到了其中蕴含的可能。
李天看着这一幕，心中欣慰。他知道，改变的种子已经播下。
月上中天时，众人方才散去。
竹屋前只剩下李天一家三口。石桌上的茶已凉，但无人起身。夜风拂过竹林，沙沙声如低语。
苏清瑶靠在李天肩上，望着满天繁星。青云山的星空与地球不同，这里星辰更近、更亮，银河如一条发光的玉带横亘天际。
“天哥，”她轻声说，“这次地球之行，让我想明白很多事。”
李天握住她的手：“比如？”
“比如生命的价值。”苏清瑶缓缓道，“以前我觉得，修仙求长生，是至高追求。活千年、万年，看沧海桑田，才是圆满。但在地球，我看到那些人——他们最多活百年，却创造出那么辉煌的文明。他们知道生命短暂，所以更珍惜每一天，更努力地活出精彩。”
她转过头，眼中映着星光：“你说得对，两个世界，两种活法，没有高低。修仙者求长久，地球人求精彩。或许……我们可以兼得？”
李天笑了，将她搂紧些：“这就是我带你们回去的用意。清瑶，你知道吗？我刚穿越到修仙界时，很长一段时间不适应。这里的人动辄闭关几十年，为了提升一个小境界不惜一切。我觉得他们活得太……‘慢’了。”
“但现在我明白了，”他继续说，“不是快慢的问题，是重心的不同。地球人把精力用在改变外物上，我们用在修炼己身上。没有对错，只是选择。”
李念遥托着下巴，听得入神。忽然问：“爹爹，那我该选哪条路呢？”
李天和苏清瑶对视一眼，都笑了。
“你可以都不选，”李天摸摸女儿的头，“也可以都选。念遥，你的路要自己走。爹爹娘亲能做的，只是带你看看不同的风景，告诉你世界有多大。至于你想看哪片云，想登哪座山，得你自己决定。”
李念遥似懂非懂地点头，忽然眼睛一亮：“那我可不可以……把两条路合起来？用科学的方法修仙，用修仙的能力搞科学？”
苏清瑶忍俊不禁：“你这丫头，野心不小。”
“我觉得可以。”李天却认真地说，“修仙界万年来，不是没人想过创新。但大多数人困在框架里，跳不出来。你从地球回来，脑子里没有那些条条框框，或许真能走出新路。”
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要记住，创新不是胡来。科学讲究严谨，修仙讲究根基。两者结合，更需谨慎。”
“我明白！”李念遥用力点头，眼中闪着跃跃欲试的光。
夜深了，苏清瑶催促女儿去休息。李念遥依依不舍地回屋后，竹屋前只剩下夫妻二人。
苏清瑶靠在李天怀里，轻声说：“天哥，我想好了。等念遥再大些，修为稳固了，我们就带她去游历诸天万界。你常说的那些有趣的世界——巨鲸世界、黄昏世界、机械世界……我们都去看看。”
“好。”李天吻了吻她的发顶，“不过在那之前，我得先改进传送阵法。混沌边界那次，让我意识到现在的阵法还不够稳定。横跨诸天，容不得半点差错。”
提到混沌边界，苏清瑶身体微僵：“那些裂缝……真的没事了吗？”
李天感受到妻子的担忧，语气放柔：“别担心，至少现在，它是安静的。我们还有时间。”
苏清瑶抱紧他，不再说话。
星空下，两人相拥。竹影摇曳，时光静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