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空星兰的果实,如同甘霖降于久旱之地,不仅修复了张沿沉重的道基与魂火,更让其对这片死亡绝地的法则,有了一种近乎“共鸣”般的理解。骨躯表面流转的银灰色光泽,是时空能量与混沌星力交融淬炼的证明,每一寸骨骼都仿佛变得更加坚韧、通透,能自发偏转、削弱那些细微的时空切割之力。魂火壮大凝练,神识虽仍无法及远,但对周遭能量乱流、空间褶皱的感知,却变得敏锐、精细了数倍。
他站在陨石群边缘,眺望着远方那永恒的银色光点——星门。此刻,那光点在他“眼”中,不再仅仅是模糊的指引,而是隐隐呈现出一种有节奏的、微弱的脉动,如同心跳,与这片破碎虚空中某种更深层的法则隐隐呼应。这脉动,是“镇空星核”最后魂念中提到的“指引”吗?抑或是星门本身的韵律?
“循此脉动而行,或可避开最凶险的陷阱。”张沿魂火闪烁,制定了下一步计划。他不再完全依赖之前推演的、固定的“安全路径”,而是准备跟随那微弱的星门脉动,在危机四伏的虚空中,寻找一条动态的、最契合当前时空状态的前行路线。这无疑更加冒险,需要时刻保持高度的感知与应变,但或许,也是最快、最安全的途径。
他再次踏上“征途”。这一次,行动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从容。太虚月影步施展开来,不再仅仅是闪避,而是带着一种顺应、引导的意味。他不再强行对抗狂暴的能量乱流,而是如同冲浪者,捕捉乱流的“势”,在关键时刻借力滑出,险之又险地避开乱流核心,却又获得更快的速度。对于那些无处不在的、细小如发丝的空间裂缝,他能提前“听”到其诞生时那细微的空间哀鸣,在裂缝成形前便已改变轨迹。
他如同在这片死亡之海中畅游的银色游鱼,速度快了许多,消耗却反而降低。沿途遇到的那些蕴含时空尘埃的“能量富集区”,他也能更有效率地“捕食”、炼化,补充损耗。那枚简易的陨石阵盘,被他悬在腰间,不断吸收着周围的惰性能量与时空尘埃,缓缓反哺自身,如同一个微型的移动“充电宝”。
然而,归墟之眼外围的凶险,远非仅靠适应就能完全规避。
前行约莫千里(估测),星门脉动的指引,将他带向一片空间扭曲极其严重、光影重叠、仿佛无数面破碎镜子拼接而成的区域。这里被称为“万镜迷宫”,是碎星海着名的绝地之一,进入者极易迷失方向,被永远困在无穷的镜像回廊之中,或被突然合并的镜像空间挤碎。
张沿停在迷宫边缘,魂火凝重。那微弱的星门脉动,在此地也变得紊乱、模糊,仿佛被无数镜像分割、反射。硬闯,九死一生。
“需寻其‘生门’。”他静立虚空,闭目凝神,将全部心神沉入对周遭空间波动的感知中。太虚意境全力运转,不再仅仅是“看”,而是去“听”、去“触”、去“品”这片迷宫所蕴含的空间法则脉络。
时间一点点流逝(此地时间感依旧模糊)。他如同一尊石雕,在狂暴的虚空中静立不动,任凭能量乱流从身侧呼啸而过。魂力在快速消耗,但一种清晰的认知,逐渐在魂火中成型。
这片“万镜迷宫”,并非完全无序。其空间扭曲,似乎遵循着某种以归墟之眼为原点的、螺旋渐进的引力潮汐规律。那些看似杂乱的镜像,实则是一层层空间褶皱在特定角度下的投影叠加。而星门的脉动,虽然被分割反射,但其本源波长与相位,却能在某些特定的、空间褶皱最薄弱或转折的节点,穿透干扰,变得相对清晰。
“找到了……三个可能的‘薄弱点’……”张沿“睁眼”,锁定左前方、右上方、正下方三个方向。他必须选择一个,赌对了,或可穿行而过;赌错了,便是死路。
他选择了正下方。没有理由,纯粹是一种直觉,源于太虚意境对“虚”与“实”的某种微妙感应。
骨躯一动,化作一道银灰流光,垂直向下,冲入那片光影最扭曲、仿佛深渊巨口的区域!
天旋地转!无数破碎的、倒置的、重叠的镜像如同潮水般涌来,将他吞没!他感觉自己在无数个“自己”之间穿梭、碰撞,方向感彻底丧失,魂火传来阵阵眩晕与撕裂感。
“紧守本心!循脉动而行!”他紧咬牙关(魂念凝聚),无视所有视觉干扰,将全部感知集中于那一丝微弱、却始终存在的星门本源脉动!同时,骨躯表面的银灰光泽大盛,主动释放出自身微弱的时空波动,与周围狂暴的空间褶皱产生极细微的共鸣,试图引导自身轨迹,贴合那空间褶皱的“纹理”滑行!
这是一种极其精微、极其危险的尝试,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走钢丝。稍有不慎,便会被空间褶皱碾碎,或彻底迷失在镜像深处。
不知“穿行”了多久,就在魂力即将耗尽,意识也开始模糊之际——
眼前光影骤然一清!所有扭曲的镜像瞬间褪去!他冲出了“万镜迷宫”!出现在眼前的,是一片相对开阔、但充斥着无数缓缓旋转的暗红色能量漩涡的虚空!这些漩涡如同宇宙的创口,不断喷吐着毁灭性的能量与物质,又将其吞噬回去,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湮灭气息。
“是‘湮灭涡流带’……”张沿心头一沉。这里比万镜迷宫更加危险,那些暗红漩涡,每一个都相当于一个小型的归墟之眼,触之即死。星门的脉动,在此地也变得极其微弱、断断续续,显然受到了强烈干扰。
他必须穿越这片死亡涡流带,而且,似乎没有捷径。
就在他准备寻找涡流间隙,制定穿越方案时,神识边缘,猛地捕捉到一丝极其隐晦、冰冷、熟悉的秩序波动!那波动,来自斜下方,一处相对稳定、被数道暗红涡流环绕的巨型陨石背面!
“天律殿?!”张沿魂火骤缩,瞬间将气息收敛到极致,骨躯融入一块漂浮的碎岩阴影中,太虚月影步的隐匿之能催发到极限。
他小心翼翼地,如同最耐心的壁虎,沿着碎岩与能量乱流的掩护,缓缓向那块巨型陨石靠近。距离拉近,感知更加清晰。
陨石背面,一个人工开凿的、布满秩序符文的临时营地,赫然映入“眼”帘!营地不大,只有三座简陋的、由某种暗金色金属搭建的半球形屋舍,屋舍表面流转着淡淡的秩序光晕,抵御着外界的湮灭能量侵蚀。营地中央,悬浮着一面不断旋转、投射出复杂星图与数据流的暗金色罗盘,罗盘散发出的波动,正是那丝“秩序波动”的来源!而在营地边缘,两名身披灰色劲装、脸戴无面面具的天律殿巡狩卫,正警惕地巡视着四周!修为皆是金丹后期!
“他们竟然在此地建立了前哨站?!”张沿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看这营地的规模与完备程度,绝非短期搭建,天律殿对归墟之眼区域的渗透与掌控,远超他的想象!这罗盘,显然是在定位、解析星门的坐标,甚至可能在尝试破解其开启方式!
“他们是追踪星痕而来?还是早有预谋?”张沿念头飞转。星痕最后引爆镇空星核,放逐了一批追兵,但显然,天律殿并未放弃,反而派出了更精锐、准备更充分的小队,在此建立据点,长期图谋!
必须弄清楚他们的目的,并……摧毁这个据点!否则,无论是对他前往星门,还是对可能幸存的星痕,都是巨大的威胁。
但以他现在的状态,对抗两名金丹后期,且在对方老巢,胜算不高。需智取。
他仔细观察营地结构、两名巡狩卫的巡逻路线、以及那面罗盘的运转规律。营地有简单的警戒阵法,但对于精通阵道、且对此地时空特性已有相当了解的张沿来说,并非无懈可击。他注意到,每隔约莫一个时辰(以自身魂力波动周期估算),那面罗盘会短暂地全力运转一次,投射出的星图会更加清晰,同时会抽取营地储备的大量能量,导致营地外围的秩序光罩会出现极其短暂的波动与减弱。
“机会就在那时。”张沿魂火冰冷。他需要一件“武器”,一件能瞬间瘫痪营地核心(罗盘),并制造足够混乱的武器。
他的目光,落在了周围那些缓缓旋转的暗红色湮灭涡流上。这些涡流蕴含恐怖的毁灭能量,极不稳定。若能将一丝湮灭之力引导、压缩,制成一枚简易的时空湮灭雷,在关键时刻投入营地,引爆其能量核心(罗盘)……
想法极其大胆,也极其危险。但在此绝地,唯有行险一搏。
他悄然退后,远离营地警戒范围,寻了一处相对隐蔽的小型涡流边缘。这涡流直径不过数丈,威力相对可控。他盘膝坐下,将腰间那枚简易陨石阵盘置于身前,开始以太虚意境与时空星兰果实残留的时空韵律为引,小心翼翼地引导、剥离出一缕发丝粗细、却充满暴戾毁灭气息的暗红色湮灭能量。
过程凶险万分。湮灭能量极难操控,稍有不慎便会反噬自身,或提前引爆。张沿全神贯注,额头(魂火核心)渗出冷汗(魂力模拟),骨躯微微颤抖。他以阵盘为“熔炉”,以自身银灰色的时空骨力为“模具”,将那缕湮灭能量层层包裹、压缩、定型,最终,耗费了近半魂力,才勉强将其压缩成一颗龙眼大小、内部暗红光芒流转、表面布满银灰符文的不稳定晶体——时空湮灭雷!此物极不稳定,需以自身魂力持续温养、压制,一旦离体或受到剧烈冲击,便会轰然爆发,威力足以重创甚至毁灭那营地核心!
制作完成,张沿也几乎虚脱,魂火黯淡,但他眼中却闪烁着冰冷的光芒。
他再次悄然潜回营地附近,隐匿于暗处,静静等待。
时间,在死寂与毁灭的虚空中流逝。终于,那面暗金色罗盘,再次光芒大盛,开始全力运转!营地外围的秩序光罩,如预料般出现了刹那的、几乎微不可查的波动与黯淡!
“就是现在!”
张沿眼中厉色一闪,骨指一弹,那颗时空湮灭雷,化作一道微不可查的银灰流光,精准无比地,穿过了秩序光罩那刹那的薄弱点,无声无息地,射向了营地中央,那面正在全力运转、能量波动最剧烈的暗金色罗盘核心!
“嗯?”一名巡狩卫似乎察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异常能量波动,猛地转头看向罗盘方向!
然而,已经晚了。
嗡——!!!
时空湮灭雷毫无阻碍地撞入了罗盘的核心能量流转中枢!
下一刻——
轰!!!!!!!!!!
无法形容的暗红色毁灭光芒,混合着银灰色的时空乱流,以罗盘为中心,轰然爆发!恐怖的湮灭能量瞬间吞噬了罗盘,并将其引爆!更可怕的是,引爆的罗盘与湮灭雷的能量产生了连锁反应,引动了营地储备的能量源,引发了二次、三次的剧烈爆炸!
整个临时营地,连同那三座屋舍,在惊天动地的轰鸣中,瞬间被膨胀的暗红色毁灭光球吞没!两名金丹后期的巡狩卫,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在毁灭性能量的冲刷下灰飞烟灭!狂暴的冲击波混合着湮灭能量与时空乱流,如同海啸般向四周席卷开来,将附近的数道小型湮灭涡流都搅得剧烈动荡!
张沿在抛出湮灭雷的瞬间,便已不顾一切地向后亡命飞遁,同时将陨石阵盘护在身前,撑起最强的防御!即便如此,他依旧被恐怖的爆炸余波狠狠扫中,如同被巨锤砸中后背,骨躯再次传来碎裂声,魂火剧震,一口“鲜血”(魂力精华)险些喷出,身形如同断线风筝般被抛飞出去,狠狠撞在远处一块巨大的陨石上,深陷其中!
烟尘(能量尘埃)与毁灭的光芒,许久才渐渐散去。
原地,只留下一个巨大的、边缘流淌着暗红色与银灰色能量的空间破洞,以及无数熔化的金属残骸。天律殿的临时前哨站,连同两名金丹后期巡狩卫,彻底消失。只有那紊乱、狂暴、久久无法平息的能量余波,证明着刚才那场毁灭的盛宴。
张沿挣扎着从陨石坑中爬出,骨躯布满新的裂痕,气息萎靡,但眼中混沌之火,却燃烧着冰冷而决绝的光芒。
阻碍,清除了一部分。
但更大的风暴,恐怕即将来临。天律殿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必须抓紧时间,在下一波追兵到来前,穿过湮灭涡流带,接近星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