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英杰那句石破天惊的“漂亮姐姐”问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两人之间激起了新的、截然不同的涟漪。
李言之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父亲这迫不及待“试探”儿子的举动，让他心底涌起一阵深切的无力感。
他支着额头，从后视镜里看着兴奋的小家伙，试图轻描淡写：“爷爷跟你开玩笑呢，小宝。”
“才不是玩笑！”李英杰的小脸立刻垮了下来，语气无比认真，“爷爷很认真的！还说漂亮姐姐会给我买好多好多糖！骗人是小狗！”他毫不犹豫地祭出了孩童世界里最具分量的终极誓言。
赵云笙透过后视镜，再次与李言之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又略带复杂的眼神。
那眼神里有关心，有询问，也有一丝难以言喻的、被这突如其来的“催婚”所触动的微妙情绪。
他清了清嗓子，适时地将车平稳驶入商场地下车库，打破了这短暂的沉默。
车停稳，熄火。
世界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小宝还在安全座椅里小声而执拗地嘀咕着“漂亮姐姐”和“糖”，仿佛在扞卫自己的权益。
赵云笙解开安全带，侧过身，目光落在李言之依旧紧绷的侧脸上，语气谨慎地提议：“你怎么看？要不要……我叫林秘书出来一起吃个饭？也好‘交差’。我看小宝这人精样子，回去要是说没见到，怕是真得翻天。”
他刻意用了“交差”这个词，试图将这件事定义为一项需要共同应对的“任务”，而非李言之的私人事务。
李言之沉默了几秒，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他当然清楚父亲此举的深意，更明白这顿看似简单的“饭”背后所承载的家族期望和审视。
他此刻心乱如麻，方才那个激烈到令人眩晕的亲吻余波还未在血液里完全平息，现在又叠加上家族的压力，让他感到一阵疲惫。
他最终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闷：“……让她出来吧。要不然回去确实没法交代。”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嘲和无奈，“至少……我们都还没做好任何心理准备。”
这含糊的“我们”，微妙地悬浮在空气中——不知是指他和小宝，还是……也包括了此刻坐在他身边、刚刚与他唇齿交缠的赵云笙。
赵云笙得到首肯，立刻拿出手机，快速给助理林焉发了条信息，言简意赅地约在商场顶楼那家颇负盛名的亲子餐厅见面。
他做事向来周到，补充了一句会带个小朋友，让对方有个心理准备。
收起手机，车厢内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刚才那个激烈亲吻所点燃的空气仿佛还未完全冷却，但现实的问题又像一层新的薄冰覆盖了上来。
两人一时无话，各自消化着这混乱的清晨所带来的一系列冲击。
“下车吧。”最终还是赵云笙先开口，声音恢复了往常的平稳，“先陪小宝去买他想要的‘一车玩具’。”
他率先下车，绕到后面熟练地打开车门，解开了小宝儿童安全座椅的卡扣，将兴奋的小家伙抱了出来。
李言之也深吸一口气，推门下车，脸上重新戴上了那副惯常的、略显疏离的平静面具。
只是耳根处若隐若现的红晕，和偶尔避开赵云笙视线的眼神，泄露了面具下的不平静。
三人乘坐电梯直达五楼儿童区。
节假日的高档商场人流适中，并不拥挤。
琳琅满目的玩具和色彩缤纷的店铺瞬间吸引了李英杰所有的注意力，他一手拉着赵云笙，一手试图去够李言之，叽叽喳喳地指着各种新奇玩意儿。
赵云笙和李言之默契地暂时将那些复杂情绪抛诸脑后，陪着孩子穿梭在各个店铺之间。
赵云笙果然兑现承诺，只要小宝眼睛发亮的东西，几乎都让店员包了起来，那辆巨大的购物车很快就被塞得满满当当。
李言之在一旁看着，偶尔会出声提醒某些玩具可能不适合小宝的年龄，或者温和地劝阻重复购买类似的东西。
但大部分时间，他只是沉默地跟着，目光偶尔落在赵云笙耐心蹲下和小宝认真解释某件玩具玩法的侧影上，眼神复杂。
采购完毕，距离和林秘书约定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的空档。
李言之推着那辆满载战利品的购物车，赵云笙则弯腰，将小宝厚实羽绒服的拉链拉开——
室内暖气充足，小家伙又跑跑跳跳，小脸蛋早已红扑扑得像颗苹果。
“热不热？要不要把外套脱了？”赵云笙一边问，一边伸手探了探他的后背，果然摸到一层细密的汗珠。
李英杰立刻大声附和：“很热！我要脱！”
他里面只穿了一件白色的半高领羊绒打底衫。
赵云笙摸了摸料子，考虑道：“只穿这一件，好像又单薄了点。给他买件小夹克吧？”
李言之点头表示同意：“可以。”
穿上帅气的新夹克，赵云笙抱着他去收银台付款时，小家伙搂着他的脖子，忽然十分郑重其事地说道：“赵叔叔，你想不想要一个礼物？！”
“哦？”赵云笙被这突如其来的心意逗笑了，配合地压低声音，“小宝要送赵叔叔礼物吗？这么好啊？”
“嗯！”小宝用力点头，然后鬼精灵地看向正在店门口接电话的李言之，把小嘴凑到赵云笙耳边，用气音悄悄说：“但是可以让我的小叔给钱！” 他眨眨眼，泄露天机：“我的小叔很有钱！”
赵云笙忍俊不禁，捏了捏他软乎乎的小脸蛋，故意逗他：“是嘛？我不信！”
李英杰立刻急了，努力证明：“是真的！我妈妈说的！她说我们家小叔最有钱，然后就是二叔，我的爸爸钱最少！” 他把自己知道的家庭财政机密和盘托出。
“嗯……”赵云笙故作认真地点头，终于忍不住笑出声，顺着他的话调侃：“你小叔年薪是挺高的，但他花钱可更厉害！”
赵云笙想起他开的那辆宾利黑武士，不禁叹了口气，半真半假地告状：“你小叔啊，赚得多，花得更多，是个大手大脚的人。”
小宝的小眉头立刻皱了起来，像是遇到了一个重大的难题。
他认真思考了几秒，然后重新抬起头，眼神亮晶晶地，慷慨地宣布：“那……那我用我自己的钱给你买一个礼物吧？！”
赵云笙的心瞬间被这赤诚的童真熨贴得柔软无比，这小团子，怎么能这么招人疼！
他笑着蹭蹭小宝的额头，温声道：“谢谢小宝！你的心意赵叔叔收到了。不过呢，礼物等小宝长大了，自己能赚钱了，再送给叔叔好不好？”
李英杰闻言，立刻无比认真地许下承诺：“好！那我长大了，要给你买很多很多礼物！还有我的小叔也要买！”
“好！一言为定！”赵云笙笑着和他拉了勾，抱着他走向李言之。
李言之将手机递过来，语气平淡：“你爸爸的电话……”
小家伙马上接过手机，兴奋地嚷道：“爸爸！我有很多很多礼物！”
赵云笙将他放下来，他立刻拿着手机跑到那辆夸张的购物车旁，一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开始费力地翻找车里的玩具，急切地想要分享：“真的很多！你要看什么，爸爸！我给你看！”
赵云笙和李言之并排站着，看着眼前这充满生活气息的、温馨又有点滑稽的一幕。
阳光透过商场顶棚的玻璃洒下来，笼在兴奋的孩子和满车的玩具上，构成一幅近乎完美的画面。
赵云笙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柔软的感慨，要是……要是他跟李言之也能有一个这样的孩子，该多好。
这个念头如此自然又如此大胆地冒了出来。
他下意识地转头，目光直直地看向身旁的李言之，从头到脚飞快地扫了一眼，尤其是那劲瘦的腰身……
嗯……一个非常现实且技术性的问题瞬间占据了他的大脑——他能怀孕吗？！
李言之正看着小宝，却敏锐地感觉到身边投来的那道目光极其不对劲，那眼神里充满了某种难以形容的、探究式的打量，让他脊背莫名窜起一阵凉意。
他猛地转过头，对上赵云笙那双写着“严肃思考”的眼睛，警惕地问道：“你……你在想什么？！”
赵云笙窃笑道：“我不能说，你必定生气！”
李言之一脸义正凛然，“你说吧，我不生气。”
赵云笙倾身附在他耳边：“我在想……我射多一点给你，你会不会怀孕！”
“赵！云！笙！！！”
赵云笙立刻将小宝的羽绒服甩他脸上，一个箭步冲出去，拎起小宝极速逃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