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初六的日头又暖了几分,檐下冰棱断得七零八落,在院里的石板上碎成晶莹的水花。晨光透过窗纸,照见灶房里袅袅升腾的蒸汽。
这雪化得差不多了,路上都是泥。赵素芬踮着脚从院外进来,鞋底沾满湿泥,得让铁蛋他们铲条路出来。
陆母在灶前煎着鸡蛋,金黄的蛋液在热油里滋滋作响:等日头再高些,泥就干了。她往锅里撒了把葱花,香气顿时弥漫开来,建民又带着招娣去镇上了?
天刚蒙蒙亮就走了。赵素芬凑到锅边闻了闻,真香。娘,我看二哥这些天像是换了个人,干活特别有劲头。
后院传来铁蛋和石墩的吵闹声,两个半大小子正在为最后一块芝麻糖推推搡搡。
吵什么!陆母从窗口探出头,去把院里的积水扫一扫,别让鸡蹚得到处是泥。
此时铺子的后院,新翻的泥土在晨光中泛着湿润的光泽。招娣蹲在菜畦边,小心翼翼地把种子按进土里,每个坑都量得一样深浅。
爹,这样行吗?
再深一点。
陆建民正在修补最后一段篱笆,手上的动作稳而有力。这些天他的脊背挺直了不少,脸上那些深刻的皱纹似乎也浅了些。
钱寡妇拎着水桶过来浇水,忍不住又感叹:这才几天,先前种的菜苗都能摘了。你们瞧这荠菜,嫩得能掐出水来。
嫩绿的荠菜在晨风中轻轻摇曳,叶片肥厚得不合常理。有几株甚至已经抽出了细小的花苞,这生长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许是地气暖和。苏念棠从前铺过来,手里拿着个小布袋,今天试试种这个。
袋子里是些从未见过的种子,圆润饱满,泛着奇异的光泽。这是她昨夜在空间里新培育的品种,据说耐寒又高产。
这什么种子?怪好看的。钱寡妇好奇地凑过来。
说是新培育的菜种,我托人从外地捎来的。苏念棠面不改色地撒了个谎。
对面街角的阴影里,王老五眯着眼睛看了半晌,悄悄记下了装种子的布袋样式。
日头升到中天,陆家主宅里飘出炖肉的香味。三个孩子围着灶台转悠,明远的小手总想往锅里伸。
苏念棠轻轻拍开小儿子的手,去洗手,马上吃饭了。
陆建军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两条鲜鱼:路过河边看见有人在凿冰捕鱼,就买了两条。
他自然地接过苏念棠手中的锅铲:你去歇着,这里油烟大。
赵素芬在旁看得直咂嘴:三弟如今可真会疼人。
午饭时,明浩和明轩争着要给爹爹夹菜,小明远也有样学样,举着勺子摇摇晃晃地要喂爹爹。
慢点吃。陆建军一边应付着三个儿子,一边不忘给苏念棠碗里添菜。
午后阳光正好,陆建民带着招娣从镇上回来。招娣手里攥着个新买的拨浪鼓,小脸上带着难得的笑意。
二哥吃饭了吗?苏念棠从灶间端出温着的饭菜,特意给你们留了条鱼。
陆建民愣了一下,低声道:吃过了。
但招娣眼巴巴地看着那条鱼,小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
那就再吃点。陆母突然开口,招娣正在长身体。
这顿饭吃得很安静,但气氛却比往常轻松许多。招娣小口小口地吃着鱼肉,眼睛亮晶晶的。
饭后,陆建军拿出在镇上买的识字卡片,三个孩子立刻围了上来。
爹,这个字我认识!明浩指着字大声说。
我也认识!明轩不甘示弱。
小明远急得直跺脚:远哥也认系!
招娣站在不远处,羡慕地看着他们。苏念棠注意到她的目光,招手让她过来:招娣想不想学?
小姑娘怯生生地点头。
来,三婶教你。
陆建民站在院门口,看着女儿认真学写字的模样,眼眶微微发红。
傍晚时分,周记粮行的后院里,王老五正在汇报:
确实邪门,那菜长得飞快。今天又种了新种子,看着不像本地货。
周老板眯着眼睛,手指在桌上轻轻敲击:继续盯着。等菜长成了,弄些回来。
夜幕降临,苏念棠进入空间。灵泉边的作物长势惊人,新培育的种子已经发芽。她小心地采收了一批成熟的蔬菜,又给新苗浇了水。
退出空间时,她特意看了眼对面街角。王老五已经不在那里了,但总觉得暗处有眼睛在盯着。
月光下,新种的菜地泛着细微的莹光。这异象被夜归的村民看见,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
陆家那块地真是神了,晚上还会发光!
许是陆家时来运转了。
更深露重时,招娣在睡梦中还嘟囔着白天学的字。陆建民替女儿掖好被角,在窗前站了许久。月光照在他日渐挺直的脊背上,投下一道长长的影子。
次日清晨,当初升的朝阳再次照耀后院时,那些新种的菜籽已经破土而出,嫩绿的芽尖上还挂着露珠。
这...这也太快了!钱寡妇惊得手里的水瓢都掉了。
陆建民蹲下身,轻轻触摸着那些嫩芽,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苏念棠心中暗惊,没想到空间种子的生长速度如此惊人。她不动声色地说:许是这两日天气暖和。
但这样的解释显然不能让人信服。很快,后院种出神菜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青石镇。
对面茶馆二楼,周老板看着后院那片异乎寻常的绿意,对王老五吩咐:
去打听打听,这些种子到底从哪来的。若是能弄到这些种子......
而此时陆家院子里,三个孩子正围着新摘的荠菜打转。苏念棠用这些嫩得出奇的荠菜包了饺子,独特的清香让每个人都多吃了好几个。
娘,饺子真好吃!明轩吃得满嘴流油。
慢点吃。陆建军一边给儿子擦嘴,一边往苏念棠碗里夹饺子,你也多吃点。
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一家人身上。陆建民和招娣也坐在桌边,虽然还是不太说话,但脸上的神情明显轻松了许多。
院外的枣树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着,仿佛在预告着春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