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扎进他后背，贯穿胸膛。
司徒墨睁开眼的那一刻，风停了。他的声音很轻，像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我说过……换我来追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又闭上了眼睛，身体软下去，靠在我臂弯里。血顺着箭杆流下来，温热地淌过我的手腕。我没有动，也不敢动。天空裂开的那道缝隙还在，里面浮着另一个祭台的画面——我和陆九玄站在血泊中，背后插满箭矢，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模一样的结局。
可这一次，挡在我前面的人不是陆九玄。
是司徒墨。
我把他轻轻放回石柱边，手指擦过他唇角的血。他还活着，呼吸微弱但平稳。我站起身，目光扫向高处。司徒烈站在祭台边缘的台阶上，手中噬魂灯幽光闪烁，嘴角扬起一丝冷笑。
“你以为这是救赎？”他开口，声音沙哑如锈铁摩擦，“这只是命运的重演。”
话音未落，第八支箭破空而至，直取我眉心。
一道剑光横切而来，将箭斩碎在半空。陆九玄从烟尘中冲出，左肩已被一支黑箭钉穿，可他仍握着剑，一步步向前走。他没有看我，只把剑横在我身前，低声道：“退后。”
我没退。
第九支、第十支箭接连射下，他挥剑格挡，动作越来越慢。一支箭擦过他的肋侧，带出一道深痕；又一支穿透右腿，让他单膝跪地。但他没有倒，也没有松手。
第十一支箭来了。
它没有射我，而是直奔陆九玄心口。
我扑过去想拦，却被他一把推开。那一瞬，时间像是凝住了。我看见箭尖刺入他胸口，看见他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声音。他倒下的时候，剑柄还死死攥在手里，指节泛白。
就像幻境里那样。
一模一样。
我跪在他身边，手抖得几乎抬不起来。他的血浸透了我的衣袖，温热黏腻。我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像是被什么狠狠掐住。眼前的世界开始晃，那些画面又回来了——藏经阁残卷上的记载，试炼时闪过的片段，还有刚才天缝中看到的那一幕：每一次轮回，他都是这样死的。为了护我，万箭穿心。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我们明明已经打破了血祭，启动了星盘，青丘公主也出现了……为什么还会走到这一步？
我低头看他脸上的灰烬和血污，忽然发现他的睫毛颤了一下。
他还活着。
只是快撑不住了。
我咬破舌尖，腥甜在嘴里漫开。疼痛让我清醒了一瞬，就在这刹那，双眼猛地灼热起来。金纹自瞳孔深处蔓延，像蛛网般扩散。视野变了。空中飞舞的每一支箭，尾羽上都刻着细小的图腾——阴火帮的火焰纹样，缠绕着锁链形状的符文。
这不是命轨之矢。
这是人为制造的杀招。
我抬头望向司徒烈。他正举着噬魂灯，灯焰剧烈跳动，隐约能看到里面翻滚的身影——那是司徒墨的妖力，正被强行抽出，汇入空中不断生成的箭雨。
原来如此。
他用司徒墨的力量，结合星盘启动时泄露的时间影像，把“预知”变成了“现实”。每一道箭影，都是前世死亡的复刻，而每一次命中，都在加深陆九玄的伤势，让那个注定的结局一点点成真。
我伸手按在胸口吊坠残片上，血脉突然震了一下。那种熟悉的共鸣感涌上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回应我。我闭眼，试着引导那股力量往外散。果然，下一波箭雨刚凝聚成型，就在半空中崩解成灰。
有效。
但这消耗极大。我额头渗出冷汗，太阳穴突突跳动。再试一次，恐怕撑不住。
这时，陆九玄咳了一声。
一口血喷在我手背上，温的。
他睁着眼，眼神涣散，却还是努力聚焦在我脸上。他想说话，可喉咙里只有气音。我俯身靠近，听见他断断续续地说：“别……别回头……往前走……”
我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他抬起手，沾血的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眼角。那里有泪滑过。
然后他的手垂了下去。
我怔住。
就在这时，我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些箭，不是随机射来的。它们是有顺序的。第一支射咽喉，第二支射肩，第三支穿腿……直到最后一支，钉入心脏。每一次攻击的位置，都和前世完全一致。
这不是战斗。
是仪式。
一场被精心设计过的、用来完成宿命闭环的屠杀。
而只要陆九玄还活着，这个循环就不会结束。他们会一直射，直到把他彻底杀死，直到预言成为铁律。
我猛地抬头看向天空裂缝中的画面。那里的“我”正抱着陆九玄的尸体痛哭，而周围的箭雨渐渐停下。也就是说——只有当他真正死去，这场幻境才会收场。
可如果他死了，我们就真的输了。
轮回会就此闭合，所有挣扎都将归零。
我攥紧拳头，指甲陷进掌心。不能再这样下去。必须打断它。不是靠躲，不是靠挡，而是从根上切断这种“复刻”。
我缓缓把手覆在陆九玄胸前的箭杆上。他的心跳很弱，但还在。我低声说：“你每次都选这条路，是不是？不管多少次，你都宁愿自己死，也不让我受伤。”
他没回答。
但我感觉到了——剑柄上传来极其微弱的震动。那不是错觉。古剑里的残魂在回应我。
我忽然记起试炼时听到的一句话：“血脉能破幻境。”
观星族的血，能唤醒真实。
我咬破手指，将血滴在星盘边缘的符文上。一瞬间，地面亮起一圈浅金色的光纹，朝四周扩散。空中刚凝聚的几支箭开始扭曲、变形，轨迹偏移。
有用！
我继续催动血脉之力，同时盯着噬魂灯的方向。司徒烈似乎察觉到了异常，脸色一沉，立刻加大抽取司徒墨妖力的力度。灯焰暴涨，新的箭矢更快地生成。
不能让他继续。
我转身爬向司徒墨，抓起他的手按在星盘边缘。他的血混着我的一起流入符文沟槽。金光猛地一盛，整个祭台嗡鸣震颤。
箭雨停了一瞬。
就是现在！
我回头看向陆九玄，握住他冰冷的手贴在自己心口。我能感觉到他指尖微微抽搐了一下。我盯着天空裂缝中的画面，一字一句地说：
“不是命运要你死……是你每次都选择这样死。”
泪水砸在他脸上。
金纹在我的眼中燃烧。
我终于看清了真相——所谓预言，不过是执念堆出来的路。而今天，我不想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