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林冲、杨志奉了朱贵统领之命,引着花荣与秦明二人,离开聚义厅,径直往梁山各营寨行去。甫一踏入军营范围,一股迥异于寻常山寨甚至官军大营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整齐划一的营房。虽是依山势而建,却横平竖直,间距统一,地面清扫得干干净净,不见丝毫杂物。往来巡逻的士卒,皆着统一的号褂,虽略显简陋,却浆洗得干净,五人一队,步伐一致,眼神锐利,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林教头,杨制使!”见到林冲、杨志,巡逻队的小队长立刻停下脚步,抱拳行礼,动作干净利落,目光在林冲二人身后的花荣、秦明身上略一停留,带着审视,却无多话。
林冲微微颔首:“继续巡逻。”
“是!”小队长应声,带队而去,整个过程沉默高效。
花荣与秦明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异。这等军容风纪,便是他们在边军精锐中,也未曾多见。
行不多时,便来到一处宽阔的校场。此刻正有数百士卒在此操练。并非杂乱无章的捉对厮杀,而是分成数个方阵,进行着不同的科目。有练习基础枪刺的,动作整齐划一,呼喝声震天;有演练小队配合的,进退有据,攻防转换流畅;更有弓弩手在远处靶场,在军官的口令下,进行着齐射与轮射训练。
令花荣瞳孔微缩的是那些弓弩手。他们使用的并非什么神兵利器,多是寻常猎弓或军中标配的弩,但动作之整齐,节奏之稳定,以及那军官精准的口令与对风向、距离的把握,无不显示出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远程力量。花荣自忖,即便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清风寨兵马,在令行禁止与协同作战上,也未必能胜过眼前这些“草寇”。
秦明的目光则被一处演练简易阵法的方阵吸引。那阵法看似简单,不过是最基础的圆阵、方阵转换,夹杂着一些简单的掩护与突击配合,但士卒执行起来却如臂使指,毫无滞涩。更难得的是,这些士卒眼中没有寻常贼寇的凶戾或者麻木,反而透着一股专注与…信念?秦明心中暗自称奇,这绝非一朝一夕之功,也非单纯靠武力威慑所能达到。
“花荣兄弟,秦明兄弟,觉得我梁山儿郎操练如何?”林冲见二人看得出神,开口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豪。
花荣由衷赞道:“令行禁止,法度森严,士气高昂,实乃…实乃精锐之师!”他本想说“远超寻常官军”,话到嘴边又觉不妥,硬生生改了口。
秦明性格更直,哼了一声,却也不得不承认:“确是下了苦功。这阵法看似基础,但士卒用命,运转自如,临阵对敌,威力不小。”
杨志在一旁补充道:“此皆赖朱贵统领定下章程,设立讲武堂,又命我等依据士卒特长,分营分队,专向操练。更有教导队员时时宣讲,使士卒明晓为何而战,故而心气不同。”
正说话间,便见一臂缠特殊标识的年轻士卒,正站在一处休息的队列前,声音清朗地讲述着什么。花荣、秦明凝神细听,只听那士卒正以黑水峪之战为例,讲述梁山为何要铲除张彪,如何将财物分发给百姓,又将这行动与“清平世界”、“为民立命”联系起来。那些休息的士卒听得认真,不时点头,眼中闪烁着认同的光芒。
“这是……”花荣疑惑。
“此乃山寨教导队员。”林冲解释道,“专司思想宣讲,使上下同心,明辨是非。”
花荣与秦明心中再次震动。他们在官军中,何曾见过这等专门负责“思想”的人员?军官督促操练,靠的是军法鞭笞,何曾想过要让底层士卒明白为何打仗?这梁山治军,竟已细致、超前到了如此地步!
随后,他们又参观了匠作营、医署等处。匠作营内,铁匠、皮匠等各司其职,打造的兵器、甲胄虽谈不上精良,却规整实用,管理有序。医署虽简陋,却也干净,有懂得包扎、识得草药的“医兵”值守。
一路行来,督察队那醒目的红色袖标亦不时出现,他们或在巡查军纪,或在核对物资,所到之处,无人敢怠慢。
这番参观,对花荣与秦明的冲击是巨大的。他们原本以为梁山不过是一伙战斗力较强的土匪,如今亲眼所见,这分明是一支有着明确目标、严密组织、严格纪律、甚至开始拥有自身文化与信念的准军事集团!其展现出的潜力与气象,远非他们之前效力的、暮气沉沉、腐败丛生的官军可比。
花荣沉默不语,心中对那位素未深交的朱贵统领,已然生出了极大的好奇与一丝敬畏。秦明紧锁的眉头也微微舒展,他虽仍对“落草”心有芥蒂,但作为一名军人,对强大和秩序的认可,是刻在骨子里的。这梁山,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
就在林冲、杨志陪同花荣、秦明深入了解梁山军容,内心深受震撼之际,另一边的麻烦,却已悄然滋生。
那“矮脚虎”王英,耐不住在聚义厅干坐,又觉得燕顺、郑天寿等人太过拘谨,便借口出恭,溜了出来。他本就是无法无天、色胆包天之徒,在这陌生的梁山营寨里晃荡,一双贼眼四处乱瞟,心中那点龌龊念头又开始活络起来。他听说梁山也有女营,心中更是痒痒,竟不知不觉,朝着后寨方向摸去……